看著那些惡狗一般的兵痞，苗公陸喉頭一哽，心說怎么一番操作，回旋鏢打到自己身上了？

要不是老子匿名給你提供情報，你能把倉庫補上？！

但這個時候，什么都不能說，只能是啞巴吃黃連，咬著后槽牙道，“是底下人情報不準確，冤枉了呂大人，我苗公陸給你賠不是了。”

“哈哈哈哈！”

士兵們哄堂大笑，幸災樂禍的看著眼前這些衣著光鮮，威風凜凜的錦衣衛，第一次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覺。

呂毅伸著懶腰，拍著肚子，“苗大人到底爽快，那我也是大人大量，不計較了。”

然后轉臉對段少良道，“段大人，請吧。“

雖然苗公陸受到嘲笑，段少良也并不欣喜，這一趟是他們錦衣衛輸了，要不是徐長春及時提醒，現在這個丟人現眼的人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回去的路上，段少良吩咐徐長春，“這個案子現在全權由你負責，直接向我稟報，必須要將呂毅繩之以法，還苗大人一個公道！”

苗公陸早已憋了一肚子大火，心說段少良，徐長春，你們兩個就給我唱雙簧吧，好一出貓哭耗子假慈悲，還還我一個公道？這一切還不是拜你們兩人所賜！？

......

上虞縣海防駐軍，養馬場。

苗公陸一襲長衫，帶著草帽，坐在一條漁船上。

他的對面是把總呂毅。

“實在是沒想到，匿名文書是您寫的，昨日的事，小人不知，還請苗大人恕罪。”

苗公陸壓低帽沿，迎著那暗淡的月光和大海的波濤聲，隨意地揮了揮手。

“不知者不罪。”

雖然他昨日公開給呂毅賠罪，但是他根本不把眼前這個把總放在眼里。

要不是他現在有更大的敵人，他是決計不會和一個小小的把總坐在一條船上的。

現如今，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段少良，就是徐長春，這兩人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指揮僉事溫定初與南京鎮撫使薛兆光的矛盾已經越來越激化，從表面和氣到現在冷臉相迎。

聽說幾天前薛兆光趕赴京城，面見指揮使陸炳，還在陸炳面前說什么“錦衣衛需要更多的新鮮血液”，那不就是給徐長春上位鋪路嗎？

又說什么“老而不僵，謂之賊也。”不就是暗諷溫定初嗎？

錦衣衛里還有誰比溫定初年齡更大，資格更老的呢？這不又是給他自己上位鋪路嗎？

因此，苗公陸權衡再三，還是要和這個他根本瞧不上眼的把總合作。

“呂把總，徐長春不會放過你的，他已經在暗中調查你了。”

苗公陸用食指蘸了點海水放在舌尖嘗了嘗，“呸呸！真咸啊！”

呂毅點起水煙哈哈笑著，“這是海水，能不咸嗎？”

然后不以為然地道，“他隨便查，又不是沒人查過，查了半天，都查不出什么名堂出來。”

“那個徐長春非常不一般，你不要小看他。”苗公陸提醒道。

“他還能比那些總督欽差厲害？前年湖廣監察御史陳其學來查了一圈，什么都沒查出來，人家還是欽差大臣，不照樣灰溜溜的走了？”

“道聽途說，查無實據。”苗公陸又捧了一些海上在手心聞了聞。

呂毅吸了一口煙，“就是這么個理，欽差大臣都查不出個子丑寅卯來，他想以卵擊石，笑話！”

苗公陸干笑著，“這個案子是圣上親自下旨辦的，如果到時候還是一本糊涂賬報上去，圣上會怎么看他段少良？呵呵呵....”

“苗大人放心，不光我們浙江是這樣，整個沿海區域，從上到下山東，南直隸，福建，廣東，都一樣，他要是敢把這個天靈蓋揭了，別人就敢揭了他的天靈蓋。”

苗公陸道，“其實不止你們海防駐軍，地方上各個州府的倉庫哪個沒有虧空？都是拆東墻補西墻，實在不行就是一把火的事，一個人瀆職也比所有人掉腦袋要強的多吧。”

“哈哈，誰說不是呢，我這顆腦袋啊，遲早保不住，哈哈哈！”

看到呂毅狂笑不止，苗公陸厭惡地瞅了他一眼，問道，“那幾個糧商都打好招呼了嗎？”

“沒問題，我找的那些糧商都不在紹興，從溫州那邊走海路把糧食運過來，兩三天的事。”

“不過這個徐長春抓人審訊很有一套，他似乎總是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前日聽有人傳言，說這小子會占卜算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會算卦？他要是會算卦怎么還不來拿我？苗大人多慮了，那三個糧商在我兄弟的轄區，他們不敢亂說，再說我大明這么大，他怎么知道我從哪調得糧？”

“嗯，那就好，你這邊再拖上一個來月，圣上見案件毫無進展，失去耐心，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您放心。別說一個月，三個月都沒問題！”

“另外，徐長春這么查你，你就不想出口惡氣？”苗公陸試探著問道。

“當然想！要不然我那天怎么會打埋伏？我當時就想，殺不了他，教訓教訓他也行啊，讓他知道我們海防駐軍不是好惹的！”

呂毅憤憤地道。

“是啊，咱們肯定是動不了他的...”苗公陸有意停了停，“不過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吧。”

“其他人？你說誰？”

“倭寇！”

“倭寇？”

“正是！徐長春連續打掉兩個倭寇據點，在倭寇那邊也出名了，想要他人頭的倭寇不在少數，如果我們能借助他們之手....”

“怎么做？”雖然在小船上，呂毅還是無意識的壓低了聲音。

“你們是不是和倭寇有來往？”

“這個....”

呂毅忽然咯咯怪笑起來，“苗大人你是套我話呢吧，沒有，倒賣物資我承認，和倭寇有來往絕對沒有。”

苗公陸道，“呂把總是個仔細人，我沒說你們有來往，總之如果我收到一條線報說是在某個地方，有倭寇走私販私，結果徐長春在緝私的過程中，與倭寇遭遇，寡不敵眾，本官或許還可以上表，為徐長春立個功德碑什么的吧？”

呂毅陰笑著，“倭寇人數眾多，好一個寡不敵眾.....”

“哈哈哈！”

苗公陸的狂笑幾乎連海浪也遮掩不住，竟把呂毅聽得打了一個寒顫。

“來來來，趁著這輪圓月，我們喝一個。”

苗公陸解下隨身的葫蘆，又取出兩個小酒杯，倒滿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