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日起，你我兄弟二人便算是正式出仕了，只是不知這前路究竟如何？”

離開別駕官邸，馬良眼見馬謖有些悶悶不樂，便假裝伸了個懶腰，就勢挑起話題。

“以兄長巧思，哪怕光是憑借新紙，這廣闊天下也是大有可為。”

雖然如此說著，但馬謖心中依然是莫名感傷，門下循行是散職小官他早已知曉，但是方才幾名書佐為他安排的職責卻還是有些打擊到了他。

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像那幾名書佐一般，在別駕官邸聽候協助處理文書，雖然事務難免瑣碎費神費力，但卻能時常接觸主政長官，說不定何時便能憑借自己智慧脫穎而出，獲得長官青睞。

也因此，前來別駕府邸的路上，馬謖心中都滿懷著對于未來的期待。

只是沒想到書佐翻找一圈后，卻是安排馬謖前去協助府門亭長，負責統計記錄官舍區域門衛有關的事項。

門下循行本是郡守屬下聽從主簿行事的書吏，可是如此一來，卻變成了與門卒無異，也難怪馬謖會如此沉悶了。

馬良自然不可能看著馬謖就此消沉，但他也明白空洞的套話起不到什么效果，便趁四下無人，低聲道：

“幼常明日就任之后，可是能夠接觸到整個官舍區域的衛兵，不僅能夠了解軍務細節，若是用心打理，更是了不得的人脈。如今局勢波譎云詭，變革在即，皇叔又是兵馬起家，絕不會舊居人下，文武兼備之才越顯可貴，這也未嘗不是幼常的機會?！?

馬謖聞言，頓時不由一愣。

是啊，他怎么沒想到這一層。

這些門衛雖是辛勞且遠離政事，但卻也是皇叔麾下兵卒，而且是其中頗受信任的老兵，若是局勢有變，怕是就直接編入親兵之列了。

整天與這些人打交道，若是能如兄長所言學到軍備有關的知識，再加拓展人脈的話，卻是遠比在書佐手下處理文書要強得多。

“多謝兄長為愚弟指點迷津！”

沉吟片刻，馬謖便重拾自信，眼中斗志昂揚。

……

與馬謖分別之后，馬良并沒有直接去城中尋找木匠，而是先返回了自己將作掾的小院之中。

如今雖是入秋，但午后的太陽卻是依然熾烈，素有秋老虎之稱，幾名下屬若是只顧自己午休，將竹截直接曝曬在毒辣的熾陽之下，將會極大影響最終制成紙張的品質。

品控不嚴可是大忌，尤其這還是完全手工制造的首批產品，馬良還期待靠它打開門路。

剛走近小院，馬良竟是聽到院中還有敲打竹截的聲音，不由有些震驚。

推門進去，發現竟果真有一人未曾停歇，正在院墻陰影中繼續捶打竹截，身旁的青石板上散布的竹絲更是證明此人的勤勞。

見此人頗為專注，似乎沒有覺察到自己的到來，馬良緩步走到他身旁，詢問到：“可是宋茂？”

聽到馬良詢問，此人方才一愣，停下了手中動作，隨后急忙拱手行禮“正是小的，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為何此地只剩下了你一人，他們幾人去了何處？”馬良環視一圈，有些不解詢問。

“谷吉大人身體有些不適，他們幾個扶他去附近陰涼處乘涼了，大人若是需要，我現在就能將他們叫回來?！?

馬良點點頭，如今這個時代尚沒有普及后世那種可活動的窗戶，通風透氣的能力羸弱，尤其午后更是悶熱，尋常人避暑還是習慣在墻根樹蔭下乘涼避暑。

“不必?！爆F在正是燥熱的時候，避暑乘涼本就是人的正常需求，馬良擺擺手制止了宋茂，并指了指天空中的烈日“現在如此炎熱，你為何不與他們同去避暑，等到天涼一些再處理這些竹截？”

“我跟著父兄在田間地頭務農的時候，挨過比這毒辣得多的太陽，這不算什么。而且大人安排下的差事，我們若是都休息了，萬一誤了大人的事咋辦？”

宋茂說的頗為誠懇，再加上暗沉黝黑的膚色也佐證了他的說法，讓馬良不由正色打量起此人“可此事并非你原本的職責，卻要耗費你的精力去做，難道就不會心生不滿嗎？”

“大人說的哪里話，托劉皇叔的福，我如今在官府當了佐吏，每月能領八斛糧食，養活我婆娘和兩個孩子都還有富余，要做的活還比種地輕松多了。放在以前想不敢想，多做些活我反倒覺得踏實。”

一番交談下來，馬良了然的點點頭。

對于如今無權無勢的自己而言，光憑此人的踏實勤懇，便足夠委以重任。

為此，自然是要厚待此人進行拉攏。而以馬良如今的地位而言，也只好動用自己的小金庫。

“好，以后月初領取俸祿的時候，你額外找我領二百錢。”

二百錢，也就是一斛糧食的價格，對馬良而言算不得什么大錢，可對家里還有三張嘴要養的宋茂而言，卻是難得的收入，當下也不推辭，直接躬身下拜。

“多謝大人，大人以后有什么活計只管吩咐我便是?！?

馬良將他扶起，隨他將取出的竹截一同敲散，又都重新放置回水缸壓上重物浸泡，隨后拉著宋茂去屋中避暑。

馬良前世只是普通的社畜，既不熱衷交際，也不精通官場之道，眼下光是自己這四個下屬，調動起來都是阻力重重。

為了之后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馬良準備先從宋茂這里打聽打聽，看能否再找到一兩個可用之才。

等日頭稍歇，敲打竹截的工作也再度開始。

沒過多久，谷吉三人也折返回來，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出格之處。

而讓馬良未曾想到的是，一見到谷吉三人，宋茂便直接大大咧咧道出了馬良給他漲俸祿的事情，聽得三人頗為眼熱。

馬良看著正與谷吉眼神交戰的谷平，也是索性放棄了原本徐徐漸進的試探打算，直接將谷平交到一旁，將袖中圖紙重新取了出來。

“聽宋茂說你木工手藝不輸谷吉，可否將這翻車造出來？”

谷平接過馬良手中翻車的圖紙，仔細觀瞧良久，方才詢問到：

“大人，這圖上數字后的字是寸還是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