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莞拼命的搖著頭，咬的嘴唇都出了血，滾燙的眼淚，撲簌簌的從眼眶中滴落下來。

“不，我不要你若不在我身邊，我要這江山有何用？”

已經習慣了依賴著他，有他在身邊，她才能安心，否則她一個人怎么能撐得住？

高處不勝寒，無一個貼心的人。

這萬里江山，她一個人即便守得住，也猶如行尸走肉般活著，恐怕從此再難體會到歡喜。

她的淚，就像針一樣刺進薛湛的胸口。

他努力的為她擦干眼淚，可是斷了線的珍珠又怎能擦干凈？

“阿莞，傻丫頭，我怎么會離開你呢？我永遠都在你的身邊，只是換了一個方式陪伴你……”

他想，他這么愛她，就算死了也舍不得離開她。

他還要看著她一統天下……

此時，清風已經端著熱騰騰的藥走了進來，他看到公子如此虛弱衰敗的樣子，瞬間明白了……

他沒忍住，瞬間紅了眼眶，將頭扭到一邊。

這已經是毒發的第九次了……

天妒英才，怎么能讓這么優秀的公子卻早逝呢？

福莞抽噎著，接過他手中的藥碗。

“給我吧。”

她吹了吹藥中的熱氣，有一行淚從她眼窩中滾落，滴入藥汁中，再也了無蹤跡。

福莞細心的舀起一勺，喂到了薛湛的嘴邊，眨了眨酸澀通紅的眼。

“快喝吧，喝了就能好。”

她怎么就這么無能呢？

四年，整整四年了，她也沒有找到情人淚這個解藥！

若是她能找到，他又怎么會毒發，不可治……

薛湛只覺得自己連張嘴的力氣都要沒了，一種刺骨的冰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到四肢百骸。

為了能讓福莞安心，他撐著所有的力氣將這碗“解藥”喝了進去。

在喝完以后，他所有的堅強再也裝不住了，徹底虛弱的倒在了床上，就像是沒了水的魚兒，一口口的強呼著空氣。

他有些凄然的勾了下唇角，淚水無聲無息滾落，深深的看著福莞，好像要將她永遠的刻在腦子里。

伸出冰涼的手，福莞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臉上。

只聽他，一字一頓，盡量的用力說。

“阿莞，曾經贏楚河在為你擋了一刀后，成為了你的朋友，如今我也為你受了一刀，可不可以不要忘記我？”

他很自私，即便知道自己要死了，也不想讓她忘記他。

他想在她心里留一個特殊的位置……

一個只屬于他的位置……

“你在這里，從未離開。”她指著心口：“自始至終也只有一個你。”

可悲，她早已愛上他了，卻始終逃避。

她的滿心都被仇恨籠罩，卻忽略了身邊一直守護她的人，甚至連面對他的勇氣都沒有，生怕他的一腔深情被自己辜負。

直到這一刻，她才看清自己的內心，她愛他！

很愛，很愛！

她不想讓他離開她，一想到余生沒有他的陪伴，心痛的能碎掉。

他眼中露出詫異，想要說話，淚水卻從眼角滾。

他閉上眼，貼緊她的手，輕嘆：“阿莞……”

如此一來，他就心滿意足了。

她心里有他就夠了。

福莞緊緊抓住他的手，渾身顫抖，想要開口，卻不知說什么。

“阿莞……你離開這里，好不好？”

他在她懷里笑，一絲血跡從唇邊蜿蜒而下。

“阿湛，我不要，不要離開你，你不是喜歡我嗎？你起來，我們成親，然后一直永遠永遠在一起……”

福莞淚水不停歇，拼命擦他嘴角流出的血。

可是為什么擦不干凈，為什么！為什么！

開啟的窗子，吹過一陣風，吹過他的鬢發，吹過他清淡的眉角，卻吹不動他眼底翻涌的深深悲涼。

“阿莞，乖，你快回去，我累了，想休息了……”

他清楚地感受到，生命在流逝，卻不想讓她看著他死，否則這對她來說，又是一個打擊。

上次長陵候的逝世，讓她難受了足足有三年。

而如今，她身邊唯一親近的人也就剩他了。

若是再讓她看著自己離去，恐怕又是剜心之痛。

這就是薛湛，哪怕到了生命最后一刻，考慮的也只有福莞。

他又開口催促著。

“離開這里吧，我想和清風說幾句話……”

還有一些叮囑的話，要對他說，這樣才能徹底的放心。

她看著他，淚流成河，讓自己努力留下最美的笑容。

“好，我等你。”

她小心放下薛湛的手，拭去他唇邊的血跡。

站起身，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依舊滿臉溫潤的薛湛，轉身慢慢走出殿外。

長長的夜，福莞順著一道狹長的通道蜿蜒而下。

耳邊有風聲，呼啦啦地從身旁吹過，那么冷，冷的如昆侖山的冰雪，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仰著頭，一雙幽幽的美眸空洞看著天上的弦月。

沒有淚水落下，心卻慢慢滴著血。

這一別，她知道意味著什么，也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她突然很恨自己，為什么之前固執的不肯接受他？

最后，讓兩個人都抱有遺憾……

她無聲地哽咽起來，眼前血色蔓延，臉上流出兩道直直的血淚。

心神劇痛，靈魂像是要從肉體里被生生抽出來。

她再也忍不住了，只覺得喉嚨處一陣腥甜，盡是一口血，毫無征兆的吐了出來。

腳步虛晃，昏暗襲來，她終于倒在了地上……

一切歸于寂靜。

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