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日軍已經(jīng)醒過味來,不再盲目集中射擊新垃圾橋橋面,而是選擇先解決掉三排,甚至日本人的炮兵也在猶猶豫豫間開始往新垃圾橋方向嘗試性的打了幾炮,炮彈落在水里,幾乎就在橋兩岸爆炸。
這下三排立刻落了下風,一挺重機槍由于持續(xù)射擊已經(jīng)打廢了槍管,排里也開始出現(xiàn)了傷亡。
好在,李國魁按時回來了!
三排上下,瞬間就有了主心骨.
“唐睿明!你的擲彈筒還有幾發(fā)彈藥?”李國魁覺得每次唐睿明這小子都能給他帶來一些驚喜,因此第一個點到唐睿明。
唐睿明的副射手在前天的戰(zhàn)斗中就已經(jīng)受傷了,現(xiàn)在他明明已經(jīng)是代理二班長,卻依然只能跟著李國魁當排長的直屬火力手。
唐睿明倒也挺適應(yīng)只給排長服務(wù)的,他摸了一下裝具袋,回應(yīng)李國魁:“只有四發(fā)了!”
“好,不用瞄準了,我一會兒數(shù)五個數(shù),你看著差不多把這四發(fā)一口氣打出去吧!給你半分鐘時間打完!”
聽著李國魁的要求,唐睿明大吃一驚,但也只能把四發(fā)九一式榴彈全部取出來,挨個準備好。
“麻友三!”李國魁冒著彈雨使勁朝麻友三喊,那邊麻友三打著手勢表示我聽著呢。
李國魁隨即下令:“你指揮一班的兄弟們,準備好手榴彈,唐睿明的擲彈筒一開始打,你們也跟著掄一波出去,不用看人!能撇多遠就撇多遠!”
麻友三連忙表示知道了。
最后,李國魁喊著解天佑傳令:“天佑,去告訴三班長盧鴻信,收攏全排傷員,炸掉重機槍,帶上火力連的兄弟,一會兒跟著我們一起撒丫子往橋?qū)γ媾埽。 ?
“輕機槍也拎上跑!”
幾秒鐘之后,估摸著大家都準備著差不多了,李國魁在槍聲中大聲數(shù)了起來:“五,四,三,二,一!唐睿明開火,所以人,準備往橋上沖!”
“轟”!“轟隆”!本來只是子彈彈道橫飛的戰(zhàn)場上,突然接連升起爆炸的火光。唐睿明在黑夜里根本沒瞄準的射擊也讓日本的機槍射手心里一顫。
接著又是亂七八糟十幾枚手榴彈劈里啪啦在戰(zhàn)場上各處炸開,日軍一線指揮的小隊長們紛紛以為中國軍隊開始猛烈反擊,嚇得紛紛怪叫大家臥倒隱蔽。
李國魁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乘著日本人鬧不清楚情況的時候,拔槍一揮,就帶著大家依次沖上了橋面。
短短一百一十米的橋,全速沖刺的話,半分鐘內(nèi)就足以讓大半個排逃出生天。
現(xiàn)在,就看日本人在黑燈瞎火下多久能反應(yīng)過來了。
八十米,六十米,日本人意識到中國軍隊僅僅是在黑暗中猛丟了一堆手榴彈后惱羞成怒,再度猛烈向四行倉庫后門的三排陣地開火。他們哪里知道,三排的人根本不講武德,已經(jīng)撒丫子狂奔逃跑。
“日本人又中我一計!”李國魁跑的氣喘吁吁,心里已經(jīng)得意洋洋起來。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已經(jīng)能看到橋?qū)γ娴挠鴯徤冢鴻C槍碉堡,還有神色緊張的英國兵了,已經(jīng)有三排跑得快的兄弟逃出生天了,好好,一多半的人都跑過去了……
雪亮的燈光突然又一次照向了新垃圾橋橋面,就在這要命的時候,日本的一盞探照燈居然換好了零件,重新點亮了起來。
“臥倒!”剛才內(nèi)心的得意,沒有徹底打消李國魁的警醒,最后的戰(zhàn)場警覺救了命。
“八嘎!”日本人終于看清了中國人已經(jīng)全部跑上了橋,醒悟過來的鬼子哪里是那么好相與的。
輕重機槍,各路明暗火力,立刻在各種怪叫聲中瞄向了橋面。幸好橋上還堆了一些麻袋可以遮擋,否則,還未過橋的這十來個人已經(jīng)被打成了篩子。
“排長!小唐!天佑!”麻友三他們在對岸急的跳腳,可是完全沒有任何辦法,因為他們一過河就被英國人迅速繳械,就算不被繳械,這么密集的彈雨,也不可能回來救人。
已經(jīng)遭遇了一兩分鐘密集的攢射,只能趴在并不十分靠譜的一層麻袋后面,身邊不時有戰(zhàn)友中彈的慘叫,唐睿明嚇到發(fā)白的臉色……
明明只有區(qū)區(qū)三十米,到這里就跑不出去了么?一切都完了么?!自己那扭轉(zhuǎn)乾坤的雄心就是一場笑話么?
李國魁不想認輸,可是偏偏日本人就是在這時候恢復了對橋上的照明,抓到了他。
李國魁想稍微挪動下身體,打算好好觀察下情況,看看有沒有可能找到破局的辦法。結(jié)果他的身體剛剛在麻袋后動了一下,受過傷的左臂就再次被一顆步槍彈打了個貫穿傷!
“艸!F**K!”絕望和疼痛之下,李國魁嘴里各國的國罵都出來了。
不過就那么一瞬間,他腦海里似乎來了靈感。
我剛才罵什么來著?
“F**K”對,接著探照燈的余光,李國魁似乎看到橋?qū)Π兜挠俦粋€個都神色復雜。
他們也是軍人,奉命對中國軍人繳械是他們的任務(wù),但是他們也不忍心這么近的距離看著這些天奮勇作戰(zhàn)的中國軍人被日本人如此摧殘完全壓制在橋面上等死。
“Help!we need help!Where is help you promised?(支援!我們需要支援!你們答應(yīng)的支援呢?)!”槍聲大作的戰(zhàn)場上,英國人怎么可能聽得清李國魁在嚷什么。
“F**k all Englishman!Lier!dog's bollocks!(艸所有英國佬!騙子!狗嘚不是!)”李國魁不管不顧瘋狂大叫大罵起來。
“唐睿明,跟我一起罵!”
“罵誰啊!”
“罵狗日的英國人!”
“我罵他們聽不懂啊!”
“叫上兄弟們跟我一句句學!一起罵!”
“法克!(F**K!)賴爾!(Lier!)布史特!(Bullshit!)”
“法克!來二!布施!”“法殼!拉二!史特!”“法科!萊爾!布施特!”盡管李國魁發(fā)明的各種空耳一傳出來就各種走樣,可是這么多人一起在臨死前憤怒的叫罵,足以讓英國人明白他們在吼什么內(nèi)容!
他們是租界守軍,他們也是有榮譽的軍人,他們知道上司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給中國人在撤退時給予支援,但那是在不惹怒日本人的前提下!
他們理解中國人憤怒的心情,有些淳樸的英國士兵臉已經(jīng)憋紅了。
“黑爾普!維尼德黑爾普!尤破若米斯黑爾普!”李國魁的第二波空耳又來了。
日本人大概是覺得他喧鬧,兩發(fā)炮彈抽冷子打來,想結(jié)果李國魁,沒想到卻打到了河對岸英國人的鐵絲網(wǎng)上。
卑劣的日本人,居然不肯放過這些英勇的中國戰(zhàn)士,還要向我們英國人挑釁?
已經(jīng)被罵得忍無可忍血氣上涌的英國佬終于找到了開火的理由。
英國人功率驚人的探照燈突然亮了起來,幾乎晃得對岸的鬼子睜不開眼。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號稱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最優(yōu)秀的機槍布倫式輕機槍終于開火了,不是一挺兩挺,而是六挺一起開火。
優(yōu)秀的彈道和火力持續(xù)性第一時間再度打滅了日本人的探照燈,接下來,一個個日本火力點都遭到了威懾射擊。
日本人徹底不敢開火了,諾大的戰(zhàn)場上,只有租界這邊的英軍在發(fā)泄著多日以來的不良情緒。
甚至有英軍主動上橋,開始搭救已經(jīng)沖到橋邊的輕傷員。
“法克,得救了……”李國魁輕吐一口氣。
唐睿明還不敢相信:“這?日本人不開槍了?排長你剛才給英國人念得什么咒?讓他們幫我們忙了?”
“我給他們說:‘你好!吃了嗎?’”李國魁有氣無力的答道,隨后立刻恢復了指揮若定的風采:“三排,收攏傷員!全體過河!”
“唐睿明,你留下!”
“解天佑?解天佑,這小兔崽子人呢?別是已經(jīng)跑過河了吧?”
正在這時,解天佑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他和兩個三班的人拖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傷員,艱難走過來,怪不得落在后面了。
解天佑完全沒有死里逃生的驚嚇,反而是一臉喜色:“排長,排長,剛才日本人探照燈打過來,你猜我們找到誰了?”
李國魁自己也受著輕傷,勉強掃了一眼過去,立刻一臉的震驚:“楊瑞符,楊營長?!”
楊瑞符受傷倒下的位置恰好被另一個傷員擋住了,因此警衛(wèi)排的人情急之下沒有找到他,謝團長強行帶著人員渡河,還是將楊營長落下了。
萬幸的是,日本人再度照亮橋面時,解天佑眼尖發(fā)現(xiàn)了楊營長。
李國魁急忙招呼更多的人來抬楊營長。
楊瑞符現(xiàn)在很虛弱,但是他也知道,孤軍營絕大部分人突圍成功了,他欣慰的看著李國魁:“這個年輕人,也許真的能創(chuàng)造奇跡吧!”
“李國魁,干得好!咱們營歸建后,得設(shè)法給你弄個連長當當。其實以你這些天的功績,當個營附也綽綽有余了。”楊瑞符臉色蒼白,艱難說著這些話,仿佛人隨時可能暈過去。
李國魁知道楊瑞符確實想栽培他,但是孤軍營也許已經(jīng)永遠無法歸建了。他不忍把英國人違約繳槍的事告訴楊瑞符,而是將手里一直握緊的小手提箱塞到了楊瑞符手里。
與謝晉元那種不由自主讓人心生敬仰的英雄不同,楊瑞符完全是憑著事必躬親贏得了麾下每個士兵的尊重。
李國魁不清楚的是,楊瑞符其實也有著打罵隨軍勞役,從而被迫停職的歷史。只是從那之后,楊瑞符有則改之,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能讓部下心生親近的領(lǐng)導者。
大概也正因為現(xiàn)在的楊瑞符如此親切,從而讓李國魁希望這樣的楊營長得到一個更好的結(jié)局。
他在楊營長耳邊小聲叮囑道:“營長,箱子里的東西,是西藥抗生素,師座悄悄給的。你拿著,無論是自己用還是去換錢,一定要好好養(yǎng)傷!”
接著李國魁撤步敬禮,就如同他對謝晉元敬禮一樣:“營長,你的栽培銘記于心!不過職部現(xiàn)在任務(wù)還未完成,即將去執(zhí)行新的任務(wù)!”
任務(wù)還未完成?
還要去執(zhí)行新的任務(wù)?
什么任務(wù)?誰給的任務(wù)?
楊瑞符渾然不解,唐睿明渾然不解,解天佑只知道自己跟著排長就好。
李國魁待楊瑞符被抬走,一摟唐睿明:“你看到?jīng)]有?一旦過橋!就會立刻被英國佬繳槍!看來他們答應(yīng)的送我們歸建早就不作數(shù)了,其中必有詐!”
唐睿明囁嚅道:“看著……是有些不對……可是謝團長,楊營長,上官連長他們……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不過去?那不是違抗命令么?”
“誰告訴你謝團長留給我的命令是乖乖給英國人繳械了?”
“啊?那怎么辦?”
“小唐?你會游泳么?”
唐睿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排長臉上開始浮現(xiàn)出詭異的笑容,他立刻發(fā)出了絕望的驚叫:“排長!我只會狗刨啊!”
“狗刨夠用了!天佑,我喊一二三,咱們仨兒手挽手一起跳河!”
(第二卷·終繼續(xù)舔著臉向各位老鐵求個票吧)
btw:四行孤軍撤退的最后階段英軍忍無可忍向日軍開火掩護中國軍隊是歷史記載,如果有人喊毒的話,只能說歷史就是這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