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勁吹皺了皺眉。

房遺愛的棋藝果然要比程處默高出不少。

不過更重要的是，史勁吹無法專心應對……

程家父子找人算賬去了，若是發現了自己挖的大坑，叫嚷起來可如何是好？

因此，程家父子出去的這一會兒，史勁吹已然輸了兩盤，這第三盤也不甚樂觀。

便在這時，人群兩邊分開，程家父子擠了進來。

史勁吹一抬頭，便看見程處默黑著一張黑臉，而程咬金卻是滿臉堆笑。

這不科學啊！

按理說，程家父子這番出去，若是找到了賬房先生，定是要沖上來拼命的，可若是沒找到賬房先生……

程咬金這副模樣，簡直有一絲絲的諂媚了……

史勁吹還在撓頭，房遺愛已經連聲催促起來了。

好在程家父子啥也沒說，既然如此，史勁吹便可以安心下棋了。

程咬金咧開大嘴，干笑了片刻，低頭看去，只見房遺愛緊鎖雙眉，顯然是躊躇難決。

程咬金看了兩眼，倒也看出這盤棋正在緊要的關頭，若是一步走錯，就要滿盤皆輸。

“賢侄，莫說老夫不關照你，跳馬啊！”程咬金小聲道，卻引來圍觀者一片噓聲。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程咬金咧開大嘴，憨態可掬。

房遺愛正猶豫不決，聽了程咬金這話，想想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加之他已經連贏了兩盤，心里未免有些輕敵，便跳了一步馬。

這分明是一步臭棋！

史勁吹有點詫異，抬頭看了一眼，只見程咬金正朝著自己滿臉跑眉毛。

“這老東西……夠壞……”史勁吹心里嘀咕了一聲。

在這一瞬間，史勁吹好像有點明白了。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何況如今看來，程咬金這個隊友不是豬，簡直敵人內部的帶路黨啊。

幾個回合過去，房遺愛便已形勢崩壞。

房遺愛滿臉怨念地看了一眼程咬金，棄子認輸。程咬金卻是歡喜地和什么似的。

接下來便是杜荷，走的依然是之前的劇本，贏了幾局之后便輸了一局。

程咬金伸手在胸口上按了半天，一臉的釋然。

“三位！”

史勁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道：“你們這般車輪大戰，任誰也受不了，我認輸了還不成嗎？這些銅錢，你們都拿去好了！”

“如何使得啊？！”程咬金打著哈哈道：“大家自己人，你與犬子乃是同窗好友，年輕人平素里打打鬧鬧，有什么打緊，犬子自來頑劣，少了管教，你打的好，打的妙啊，打的犬子呱呱叫！不過我老程倚老賣老，也要說你們兩句。年輕人嘛，打架事小，可是賭博就不好了？這賭約做不得數的！要老夫說，一把撕了就好，今天老夫做東，醉仙樓不醉不散……”程咬金一邊說話，一邊去拿史勁吹手中的賭約。

“程伯父，咱們可是認真的！”房遺愛和杜荷兩個齊聲道。

錢雖然不重要，可平素里總是被這史勁吹追的跑丟了鞋子，有多丟臉？今天總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找回了面子，豈有不作數的道理？

“認真的！認真的！”史勁吹也嘿嘿笑了兩聲，推開程咬金抓過來的手，慢悠悠將幾張賭約塞進了懷里。

程咬金滿臉失望。

史勁吹笑道：“既然三位看不上我這點銅錢……”

史勁吹轉過身來，朝著一圈看熱鬧的街坊們大聲道：“各位，今天的賭約，大家都是個見證，日后說不定還有勞煩諸位高鄰的時候，這一車銅錢，便贈與各位吧！”

團結群眾才能斗地主嘛！這點事情史勁吹還是很明白的。

“哇！這不是真的吧？”

“我的耳朵沒出毛病吧？”

“這樣的敗家子我要二十個！”

經過短暫的懷疑和猶豫，圍觀眾人哄地發一聲喊，沖上前去，瞬間將一車銅錢搶了個精光。

整條街都轟動了！

只有圍墻內的史家夫婦齊齊發出一陣哀嚎。

眼見圍觀眾人都聚集了過來，史勁吹大聲道：“大家都是親眼見了的，這三位仁兄！”他伸手指了指程處默和房杜二人，繼續道：“他們贏了我的錢，已然拿到手里了，可是我贏了的錢，他們卻還不曾給呢！”

“對！趕緊給！”

“就是，要是賴賬就太丟人了！”

“咱們大家都是見證，他們不給錢，今天就休想離開！”

整條大街上的人都得了史勁吹的好處，一個個喊叫起來十分賣力。

“呃！”

程咬金的臉色有點難看……

“處默，你剛才找著賬房先生沒？咱們該給多少？”房遺愛和杜荷兩個大剌剌地說道。

“兩位賢侄，你們過來！”程咬金溜到一邊，遠遠朝著房遺愛和杜荷兩個招招手。

“程伯父有什么指教？”房遺愛依舊是一臉嘚瑟，邁著方步，搖著扇子晃了過去。

“你來說！”程咬金從身后揪出了鐵算盤。

………………

片刻之后，房遺愛和杜荷兩個人的臉全都綠了，比街邊的柳樹葉還綠。

這叫啥事呢？

咋一不小心就欠了一屁股債呢？還是一輩子還不清的那種？

“程伯父，你坑咱們啊！”杜荷哀嚎了一聲。

“處默，你說，是怎么回事？！”房遺愛也是愁眉苦臉。

程處默繼續撓頭道：“俺爹說了，要想讓城外的人和城里的人一條心，就得讓城外的人先進城！”說完嘆了一口氣，道：“這到底是啥意思呢？”

“你倆咋說話呢！”程咬金瞪著大眼珠子瞅著房、杜二人，怒道：“老夫是怕你們為難，你們兩個與我家處默那是好兄弟講義氣，若是知道我家處默身陷困境，肯定是有難同當啊！我就不信你倆忍心看著我家處默一個人面對這樣一筆巨債！老夫是過來人，當年賈家樓三十六友結拜……算了算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

抬眼看了看房遺愛和杜荷兩個吃了苦瓜一般的模樣，程咬金突然眼睛一瞪，怒道：“可是看你倆這神情，難不成你們兩個孬貨見到我家處默倒霉，轉身就跑是不是？看來老夫看錯了你們兩個！哼，既然是你兩個不仁在先，就不要怪老夫心狠手辣！是好兄弟就要一起扛，不是好兄弟就要一起坑！活該你倆倒霉！”

程咬金說的斬釘截鐵，正氣凜然！

房遺愛翻著白眼：“……”

杜荷的臉抽搐了半晌：“……”

程處默撓撓腦袋，看著自己的老爹，突然覺得老爹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反正不管房遺愛和杜荷講不講義氣，下場都是一樣的！

既然如此，程處默心里釋然了。

“算啦算啦，說那些個都沒用！過去的事情大家都不要說了！”程咬金擺擺手，單方面將剛才的事情翻篇了。

程咬金把臉一抹，全然沒了悲傷的神情，低聲道：“如今咱們三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史家那小子可還等著咱們還賬呢！”

程咬金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史勁吹那邊看了過去，只見烏泱烏泱的一大街人都在那等著呢，知道今天很難賴賬，只好繼續道：“要我說，你倆趕緊回家，見著你們爹，旁的不說，跪下就哭，所謂房謀杜斷，他倆總不能看著房家杜家跟著你們兩個孬貨破家不是……”

“我……我不敢回去說啊！”房遺愛愁眉苦臉道。

“俺……俺也一樣！”杜荷說話都結巴了。

“沒用的東西！”程咬金怒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