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送你義兄一家出宮！”

李世民笑瞇瞇地道。

望著史家人遠去的身影，李世民長長舒了一口氣。

今天這事兒，實在是處處透著不尋常啊。

“諸位愛卿，你們看，這史道高所說之事，可信嗎？”

事不關心，關心則亂！

本來，以李世民的性格，誰敢說自己接下來要倒大霉，那人肯定就要倒大霉了。

可事關自己最為寵愛的太子，倒叫李世民心神不定了。

李世民突然道：“戴卿，剛才你初進大殿時，說起這史道高與梅家分家案有些牽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胄撓撓頭，皺眉道：“是這么回事，梅家兄弟為了分家鬧得勢同水火，后來那梅有義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得到消息，說是在梅膽去世前，他大哥曾在大半夜找了個醫者，蒙了面目，偷偷摸摸帶回梅家，又是念經又是驅邪的，第二天一早，梅膽便死了！梅有義四處查訪，終于調查明白，這醫者，不是旁人，正是這史道高……”

戴胄繼續道：“后來這梅有義四處打聽，得知這史道高的名聲是臭了的，但凡經過他手醫治的病患，少有能逃一死的。因此懷疑他大哥故意找了這等庸醫來給梅膽看病，明為看病，實為催命！只不過這都是那梅有義的猜測罷了。因此他弟兄二人分家完畢，便也不提了！”

“如此說來，這史道高不過是個庸人罷了！”

事情是明擺著的，如果史道高是個有道行的高人，梅膽便不會死。如今梅膽死了，便知史道高是個庸人。

杜如晦搖頭道：“似乎也不能這么說，正所謂人力有時而窮，若是梅膽大限將至，倒也怪不到這史道高身上。”

“陛下！”

房玄齡率先道：“臣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天道一事，縹緲難測，萬一……”

眼下情況已經不同了，本來房玄齡想方設法也要除掉史道高。可如今，史道高的兒子史勁吹與自家兒子結拜了，史勁吹是大哥，李承乾是二哥，房遺愛排行老三，杜荷老四，程處默拜程咬金一腳所賜，忝為五弟。若是這拜把子不作數，自家兒子豈不是失去了與太子稱兄道弟的機會了嗎？

魏征卻是皺眉道：“臣倒是覺得，這史道高為人狡詐，不可輕信……”

“那么依魏卿你的意思呢？”

“陛下，臣以為，若這史道高當真是個得道的高人，那么他說的話便有幾分可信，可他若是個奸詐小人，今天這事兒，便十有八九是他要攀附太子想出來的主意。臣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卻總是覺得有些奇怪！所以最好，便是找個法子試試他！”

魏征突然露出一個笑容來，道：“那個玄元觀倒是挺合適的！”

“是啊，真的挺合適的！”

李世民微微笑了笑。

“朕倦了，你們也退下吧！”

李世民揮揮手，房玄齡等人躬身退出。

………………

立政殿內，李世民半斜著身子靠在臥榻之上，已然睡去。

一雍容華貴的貴婦人緩緩走了過來，正是長孫皇后。

長孫皇后輕輕揮手，一旁的宮人悄悄退去。

長孫皇后從一旁的臥榻上取來一條錦被，輕輕蓋在李世民的身上。

“本王砍你兩個的狗頭！”

睡夢中的李世民猛地翻身坐起，虎眉倒豎，一把抓住長孫皇后的手腕，口中喝道。

“陛下，是臣妾……”

長孫皇后柔聲道。

“哦！原來是你，觀音婢！”

李世民趕忙松手，回過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尷尬笑道：“適才小寐，夢見又上了戰場！”

長孫皇后在李世民身邊坐下，拉住李世民的手臂，柔聲道：“陛下真乃是仁慈之主，如今已然太平，天下百姓受苦多年，還要陛下善加撫育，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

“皇后……”

李世民張口欲言，卻又將話咽了下去。

長孫皇后聲音中多了幾分堅定，道：“陛下的心事，瞞得過旁人，又怎么瞞得過自己的枕邊人。每次陛下半夜里做了噩夢，都會大呼斥退建成與元吉。臣妾豈能不知。可是郎君既然為天下英主，便不能以尋常人家兒女自居！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先發者制人，后發者制于人，便是陛下不動手，臣妾料定，遲早建成與元吉也要對陛下下毒手！”

“皇后所見甚是！”

李世民默然良久，突然道：“本來朕也以為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朕與建成之間遲早定有一戰，可是今日，朕遇到了一個少年，他想出了一個法子，叫什么孫鐵衣二分法！朕聽了，不禁會想，若是早些遇到這少年，若是早些知道這法子，朕與建成之間會不會就有所不同！”

長孫皇后苦笑搖頭道：“陛下想多了，所謂往者不可追，過去的，也就過去了！退一萬步說，六月四日那時，陛下的形勢危如累卵。若不奮起一擊，只有任人宰割罷了！便有一念之仁，只怕如今做噩夢的便不是陛下，而是建成了！”

說到此處，長孫皇后站了起來，正色道：“陛下，臣妾以為，由陛下統領這大唐江山，乃是億兆百姓之福，只要陛下一心為民，將這大唐打造成為赫赫之國，所有的流言蜚語自然消弭于無形了！”

李世民聞言微笑點頭道：“皇后所言不差，是朕一時糊涂了，這江山萬里，至尊之位，又豈是一個投機取巧的法子所能解決的？”

長孫皇后伸手撫摸李世民的臉頰，心疼地道：“陛下，這些日子以來，你夜里睡的不好，人也消瘦了！臣妾這就再召御醫來為陛下診脈！”

“不必了！”李世民擺手苦笑道：“朕的毛病在方寸之間！又豈是那些醫者所能知曉的！”

李世民一邊說話，一邊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嘆氣道：“心病還要心藥醫！朕若是不能訴說病情，那些醫者又怎能知曉？不過胡亂開些藥物罷了！”

長孫皇后聞言，不由得潸然淚下，抽泣道：“陛下不必憂愁，臣妾今晚守在陛下身邊……”

“不必了！”

李世民站起身來，笑道：“只要睜開眼睛，朕便視這天下為無物，更有什么好怕！觀音婢日夜操勞，朕又豈能讓你再為朕受累，你自去休息吧！今夜朕就去楊妃處安歇！”

李世民招呼道：“張阿難！”

“老奴聽旨！”

門外，力士張阿難小跑著進門。

“準備鑾駕，到楊妃宮中去！”

“是！”張阿難應聲去了。

看著李世民遠去的背影，長孫皇后也很是有些無奈……

只是苦了楊妃了！

曾身為李元吉的王妃，為李元吉生下了數個王子，在玄武門之變后，這幾個孩子都死在了李世民的刀下，卻又被李世民收入宮中。如果今晚陛下睡在她身邊的時候，大喊出李元吉的名字來，不知道楊妃心里是什么感覺？

想到此處，長孫皇后忽然心中一動，招手叫來個宮人，道：“你去打聽下，這什么孫鐵衣二分法是什么？”

“是，奴婢這就去！”

宮人應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