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末,北河公社的窯廠里發生一件自殺案,起因是一個姑娘在宿舍里洗澡,被廠里的一個單身青年無意中看見,于是每天晚上他都去偷看這個姑娘洗澡,期間他還告訴別人,幾個人一起偷看。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墻,后來這事就傳出去了,對那姑娘洗澡時的各種描述都有。
起初,幾個年輕人之間賭咒發誓誰也不許說出去,可年輕人哪里能守住口,幾杯酒下肚就把這事當做一種炫耀來說,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窯廠都知道了。
這種事一經說出去,各種謠言和污言穢語就多了起來。
而那姑娘始終被瞞在鼓里。
因為這種事別人也不好跟當事人說,萬一你說出來后當事人又哭又鬧的去派出所報案并讓你作證,你是作證好呢還是不作證好?
作證,你得罪那幾個小青年,以后麻煩不斷。
不作證,這事又是你跟當事人說了才引起的。
有時候,有些事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以免惹火燒身。
終于,這事還是被那姑娘無意中聽到,她羞愧難當但又不敢回家跟父母講,于是哭哭啼啼的去找廠長。
廠長擔心這件事牽扯太大,會對自己的廠子造成負面影響,而且那幾個小青年里還有一個是他家親戚,于是就將這事壓了下來,讓那幾個小青年給姑娘道歉,并保證以后絕不再犯。
幾天后,姑娘說不舒服請假,等室友都出去工作后,她自殺在屋里,并留下遺書。
那個廠長能壓住偷看女孩洗澡的事,但人命案他捂不住也壓不住,公安機關迅速介入,調查起因。
那幾個偷看女孩子洗澡的人,被以流氓罪各判刑五年和八年,廠長因失職、包庇罪入獄十年,廠子被關。
胡老三聞言一愣,隨即下了決心:“小張,小杜,你倆多帶幾個人,押著蔣慶豐去保衛室看管,要的被他跑了我開除你們。張會計,你馬上打電話給派出所。”
金永華急了,拉著胡老三的胳膊:“廠長……”
“永華,咱們這是大廠子,凡事都得公事公辦,這樣才能律人律己。”
胡老三語氣很堅決的手一揮,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金永華只能眼睜睜看著蔣慶豐被幾個人押去保衛室,過了十幾秒連忙喊聲等一下,脫下自己的棉襖跑過去蓋住蔣慶豐被反綁著的雙手。
蔣慶豐去年年底訂了婚,準備今年五六月份結婚,要是被人看見他被五花大綁著走出窯廠大門,這門親事準黃。
“姐夫……”
見姐夫都救不下來自己,蔣慶豐真怕了。
“慶豐你先別急,我來想辦法,就是摔鍋賣鐵,我也得把你弄出來。”
金永華低聲安慰小舅子,然后騎自行車回家想辦法去了,留下吃瓜群眾一番熱情議論。
“大家都散了,回去準備吃飯,吃好飯該睡覺的睡覺,該上班的上班,這有什么好看的,散了散了!”
胡老三說著朝工人們揮手,做出攆人的樣子。
“廠長,我和曉博在這等派出所來人。”郭灶火道。
“行,灶火和曉博留下,其余人都回吧,有什么好看的。”胡老三說著再一次攆人。
工人們意猶未盡的離開,各回各的宿舍,等胡老三前腳剛回屋,大家后腳又都涌回,穿戴整齊地站在保衛室門口聊著,夸著。
聊蔣慶豐偷小衣服干嘛的,夸郭灶火到底是喝過墨水的人,有頭腦,遇事冷靜,不但證明了自己的清白,還破案揪出蔣慶豐。
大家還知道,今天的重頭戲很快就要開始了——警察來車帶蔣慶豐。
這種事,工人們哪里肯錯過。
今天這出熱鬧,比電影〔廬山戀〕都好看。
〔廬山戀〕再好看那都是演員演的,事先彩排的,而今早這出戲那可是真人真事,一波三折,峰回路轉的沒有半點虛假。
有人腚撅著趴在窗戶上往里瞅,還有一些人彎腰從門縫往里看,都想看看蔣慶豐現在的表情。
平時蔣慶豐仗著自己是廠保衛人員,平日里吆五喝六的得罪了不少人,但因為他是官,平時被他得罪過的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現在他出事了,那些人心里自然是暢快無比,都想看著他出丑,都想在他的傷口上撒一把鹽。
就在大家站在保衛室門口閑聊,靜等派出所來人帶蔣慶豐時,剛才回屋拿東西的吳喜花一路小跑過來,見廠長不在,于是沖著胡老三的宿舍又是一嗓子:
“廠長,剛才從蔣慶豐屋里搜出來的這些褲頭和肚兜里,怎么沒有我的的花褲衩和肚兜?是不是咱們這大院子里除了蔣慶豐,還有別的偷小衣的賊?”
吳喜花這一嗓子,工人們瞬間又炸鍋了:
“什么……”
“除了蔣慶豐,大院子里居然還有別的偷衣賊?”
“天媽麥(當地的一種口頭禪,類似于~我的媽呀),俺們廠子成賊窩嘍……”
“這可坑嘍,廠長,胡老三,你快出來哦……”
吳喜花這一嗓子加上工人們的驚呼,又把胡老三給喊出來了。
胡老三一出門,就見保衛室門口站滿了人,而且還都是剛才那批人,一個個都穿的板板正正,等在門口看熱鬧。
“你們這些人吶!”胡老三無可奈何的伸手點指眾人,又問,“喜花,你咋咋呼呼怎回事?”
“廠長,這些衣服里沒有我的花褲衩和紅肚兜,是不是還有別的賊沒抓到?”
剛才吳喜花回屋找袋子,準備把這些褲衩和肚兜裝起來,不然拿著這些走大街上不雅觀。
找到袋子,她隨手把這些小衣服裝進去,這才發現自己的褲衩和肚兜居然不在里面,所以跑出來就是一嗓子。
“不是,”胡老三眉頭一皺,“喜花,剛才蔣慶豐問你時,你不是還說那就是你的褲衩嗎?”
“這條褲衩的大小、顏色都和我那條一樣,當時我看了一眼以為就是我的,剛才仔細看才發現松緊帶不一樣,我那條的松緊帶是圓的,而這條是扁的。”
吳喜花說著把花褲衩遞給胡老三。
這個時代布料的顏色很單一,大多是紅,花,黑,藍,白,灰這幾種基本色,女人的內衣和短褲基本上不是紅就是花。
男人的內褲不是黑就是紅。
因為這時候的人比較迷信,每年不是做紅褲頭避災,就是做紅襪子辟邪,要么就是買帽子避光,反正只要有人說了你就得信,不然一旦有了什么,就會疑神疑鬼。
這就是寧信有,不信無。所以男女基本上都有紅褲衩。
胡老三眉頭一皺,沒接褲衩,心說這事辦的,我這窯廠咋就成了他娘的偷內衣賊窩了。
想到這里,胡老三推開保衛室的門:“蔣慶豐,你是不是還有同伙?”
“同伙?”
蔣慶豐哭喪著的臉瞬間凝固。
“蔣慶豐,我的花褲衩和紅肚兜,被你藏哪去了?”
吳喜花說著又要撲過去撓蔣慶豐,卻被胡老三一把拉住。
郭灶火一直在一邊冷眼看著,見蔣慶豐的眼珠慌張著亂轉,他道:“吳嬸,我知道你的褲衩和肚兜在哪!”
“在哪?”
吳喜花和胡老三幾乎同時問道。
郭灶火的臉上忽然堆出邪惡的笑:“在蔣慶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