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倫納德準時推開了知更鳥咖啡館的玻璃門。

這家咖啡館位于哈尼克區的主干道上，客人大多數是換班的工人，當然也會時常見到一些年輕的窘迫律師和普通職員，他們如果還沒多少積蓄，在這里解決肚子問題，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這家店鋪提供的腌漬鵪鶉確實不錯，盡管倫納德不喜歡，因為布蘭克總是嘴里叼著鵪鶉到處跑。

“嘿，老杰夫，你今天來的可有點晚啊，怎么，船廠的夜班這么難熬嗎？”

倫納德走到一個頭發灰白，穿著工裝粗布背帶褲的男人旁邊坐下，男人顯然剛剛拿起刀叉，按住了盤中的鵪鶉，準備切割。

“這么快完事了？我還以為你下周才來呢。”杰夫手中的動作從容不迫，只是微微抬起眼皮，掃了倫納德一眼。

“我準備換個大房子，最好能有一個壁爐，貝克街那個公寓實在是讓人難以睡個好覺。”倫納德拿起桌上的白蘭地，一口就灌了一大半。

“嘿，那是我的餐酒！”杰夫眉頭緊皺。

倫納德放下只剩幾口酒液的杯子：“別那么小氣么，咱們可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了，不是嗎？”

殺手這種行當，最需要的就是保密，大家都會尋找掮客，老杰夫就是靈敦最有信譽的掮客之一，他不僅接殺人的單子，還倒賣消息，物資，在倫納德看來，真是躺著賺錢。

“給你。”杰夫隨手丟給倫納德一個袋子。

倫納德不客氣地打開，隨后眉毛擠到了一起：“老杰夫，我就不信那位律師先生，就只值200鎊！”

“律師先生？你是在破壞規矩嗎？”

老杰夫慵懶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如同兩柄利刃，刺向倫納德。

“難道不是嗎？穿著那么考究的格紋呢絨外套，看的報紙是《法律時報》，那頂帽子是威爾遜帽店的新品，好像最近在律師圈子里很流行......”

倫納德邊說邊觀察老杰夫的反應，他總是喜歡試探別人的底線，即使是老杰夫。

不過老杰夫忽然又慵懶起來，專心對付著那只鵪鶉。

倫納德膽子大了起來：“讓我再猜猜，這次的單子里居然還提供了律師先生的日常穿著，行動軌跡，生活習慣，而他又沒有私人馬車，還是步行上班，估計也不會有什么仇人肯這么下功夫。”

“嗯，倫納德，我沒看出來，你居然還有當偵探的料子。”老杰夫一口吞掉鵪鶉腿，饒有興致地看著倫納德。

“他身上有一種淡淡的梔子花味道，這味道我熟悉，最近在紅磨坊之類的俱樂部里，這種香味很時髦，不會是律師先生的夫人發現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流連太久，不回家吧？”

倫納德又拿起酒杯，喝干了最后一點白蘭地：“對了，女人的心思很難猜，愛你的時候恨不得為你而死，厭惡你的時候恨不得你馬上死。”

倫納德又看了一眼老杰夫，見對方還是沒什么反應，不由有些奇怪，他說這么多只是想多爭取一點傭金罷了，而不是和老杰夫鬧翻，但老杰夫顯然表現得更奇怪，連阻止他的意思都沒有。

“好了，說完了嗎？我還有最后一單生意，介紹給你。”老杰夫吃完了鵪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倫納德有點懵：“不是吧，老杰夫，咱們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只是隨便講講，我可沒真去調查目標人物。”

“不，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

老杰夫的話讓倫納德一怔。

“你什么意思？”

“我要去當眷者了。”

倫納德眼睛瞬間瞪大：“你瘋了？”

“我知道你手里資源多，什么古革巨人的腐肉，綠色女神的孢子，你應該都能搞到，但是我勸你，不要碰這些東西，咱們普通人，不要摻和到這些事情里，再說了，你還有妻子，兩個女兒，你.......”

倫納德開始絮絮叨叨地勸說起來，他可不想失去這么合拍的掮客。

“好了，你什么時候話變得這么多了，我正是為了家人，才去當眷者的！我腦子里長了一個血包！該死的！！你知道嗎！聽你說了這么一會話，我都感覺這個該死的血包又長大了半英寸！”

老杰夫惡狠狠地看著倫納德，他顯然知道倫納德平時的腔調。

倫納德無語地看著老杰夫：“有醫生接單嗎？我認識一個手藝不錯的，凡是他接過的病人，都活蹦亂跳，無論是手，腳，還是......”

倫納德說到這里，看了看老杰夫的雙腿中間，“他保證，人都沒事。”

老杰夫沒有說話，但是額頭的青筋不斷跳動著。

倫納德住嘴了，氣氛一時安靜下來。

“那你想好去當誰的眷者了嗎？”倫納德終于正色。

“白教會。”

倫納德不知道怎么接，一個在黑暗邊緣游走了大半生的人，居然要去當白教會的眷者，實在是有點諷刺。

“三天以后，我會在白教堂，參加儀式，如果我出事了，你阻攔住我的家人，作為報酬，我給你介紹一個大單，價值1000鎊。”老杰夫恢復了平靜。

倫納德盯著老杰夫，確認對方沒有開玩笑后，伸出了手。

老杰夫掏出一張紙遞給倫納德，倫納德接過后掃了一眼，然后裝到兜里，起身：“錢怎么付？你到時變成爛肉了，我找誰？”

“找我妻子，我交代過她了。”老杰夫握著手里的刀叉，恨不得在倫納德令人討厭的臉上戳幾個窟窿。

倫納德絲毫不在意老杰夫的目光，離開了知更鳥咖啡館。

漫步在街頭，倫納德心潮起伏。

在英格倫德，信仰亂七八糟。

很多人信仰神諭者奈里夫，他們的教派也被稱為白教會，是官方認可的主流教會。

不過對于其他教派，官方打擊力度也不大。

比如信仰綠色女神的，他們的教派是星輝教會。

信仰無形之子的，他們的組織叫抽象沙龍。

當然還有很多純粹的邪神，例如信仰古革巨人的教派，叫做血腥之舌。

除了這些有規模的組織外，其余雜七雜八的信仰就更多了，他們信眾不多，但是邪惡得更厲害。

想加入這些教派很簡單，在儀式上吃掉神的饋贈，有可能是一瓶血液，也有可能是一團腐爛的肉塊，而且這種東西明碼標價，老杰夫倒賣的也不少。

但最大的問題就是，成功率太低。

比如古革巨人的腐肉，100個人吃了，90個直接變成爛肉，6個失控變成怪物，2個變成傻子一樣的行尸走肉，最后兩個晉級成功，成為眷者，不過在以后也有失去理智的風險。

唯一的好處就是，眷者的身體可以得到改造，再獲得一些詭異的力量。

但是這種力量用的越多，越容易失控，除非再上一層，成為恩者。

可無論是恩者，還是更高一層的代行者，倫納德都沒怎么見過。

白教會的神血算是比較穩妥了，風險能小一點點，這應該就是老杰夫選擇白教會的理由了。

不過那些信仰在倫納德看來，都是邪神。

信誰都不如信自己！

作為一名殺手，他每年的收入不下于一位中產大律師，只是他開銷頗大，不過能好好活著不好嗎？

他可不想和神秘世界牽扯上任何關系。

至于眷者？

狗都不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