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頭年紀大了，率先睡著，徐奔虎趕了一路馬車，隨即也鼾聲大起，唯獨只有王川輾轉難眠。

“如此迷人的夜色，我卻跟兩個鼾聲如雷的男人擠在一間房，想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才高八斗貌似潘安，號稱一朵梨花壓海棠人，人送綽號玉面小飛龍，咳咳，還是出去轉轉吧，來這大明朝也有好些天了，還沒見識過古人的夜生活是怎么樣的。”

想到此處，王川索性穿好了衣服，去保定城的集市轉轉。臨近除夕了，官府的宵禁政策松了很多，很多小商小販在街道上擺滿了各種年貨，吆喝著售賣，一些大酒樓大客棧將紅燈籠高高掛起，燈火徹夜不息，映照著街上亮堂了不少，這年味濃了起來。

趁著晚上熱鬧，來游街的人自然不會少，街道上人流如織，比肩接踵，其中不乏一些富小姐和官太太濃妝淡抹，衣著華貴，仆傭們嘩啦啦一片追隨身后，很是氣派。

“咦？王公子？”一聲熟悉的清脆聲響起，王川回首看去，不由得看癡了。

張英玉身著一身粉色短襖，下配青綠色長裙，腳著紅靴，三千青絲用發帶束起，臉上略施粉黛，更增添肌膚的稚嫩感。她身后依舊跟著婢女青兒和娟兒，三人正款款向王川走來。

“張小姐，青兒、娟兒姑娘，真巧啊，又見面了。”王川作了一揖，臉上笑容滿面。

“你不會是跟蹤我們吧，不然哪有這么巧的啊。”娟兒撅著嘴，板著臉問道。

“娟兒！”張英玉皺起美眉，瞪了娟兒一眼。

娟兒作委屈樣，縮到張英玉身后。

“家中丫鬟一向口無遮攔，王公子見笑了。”張英玉面帶歉意解釋道。

“無妨，既然有緣，那就一起逛逛吧。我還是頭一回看到如此熱鬧的街市呢！”王川樂呵呵道。

“王公子不是從京城而來嗎，京城繁華似錦，我們保定城定是遠遠及不上的。”

王川仔細想想，在北京城的那幾天不是窩在破廟就是睡在大牢，哪里有閑情逸致逛夜市啊，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有個溫飽。誰能想到，如今能和美人兒共賞花燈，齊游夜市，這日子擱以前簡直想都不敢想！

“說來慚愧，我在北京城的時候，倒沒有夜間出過門，許是京城宵禁嚴格，夜間街道上并無行人，也無商販。大概只有上元時分，宵禁才能解除，或許到那個時候，才能看到京城‘千燈照碧云’的景象。”王川回想起電視劇中的情節，侃侃而談道。

“‘千燈照碧云’，真美啊，真想有一天能看到如此盛景。”張英玉聽到身邊人的描述，不禁神往。

街道上不少小商小販看到二人并肩散步，郎才女貌，一對璧人，紛紛招攬顧客。

“公子，我家簪子款式新穎，給你家娘子買一根吧！”

“我家的胭脂京城都有分店，公子來一盒吧！”

“喲，公子，真有福氣能娶到這么美的姑娘，我們家的發帶款式多樣，城里的富家千金們都愛用，給娘子買兩根吧。”

張英玉一路上小臉羞紅，側首看了看王川，只見他笑容滿面，對著她眨了眨眼。

“對了，好不容易來到保定城，此處有什么景點值得一去嗎？”王川心情大好，決意趁著燈火通明，在這保定古城好好游玩一番。

“前方就是大慈閣了。娟兒青兒你們留在這里看守，我陪王公子登閣。”張英玉對身邊兩位婢女吩咐道，隨即便陪同王川登上了這以“市閣凌霄”之美譽位列上谷八景之首的大慈閣。

大慈閣由元代蔡國公張柔所建，閣內兩側有壁畫若干，神態各異。二、三層皆面闊三間，進深一大間，閣內藻井、檁枋均繪旋子彩繪，四周作圍廊。

兩人登上大慈閣的最高層，俯瞰保定城區，集市中燈火點點，燦若星河，兩人都不由得看癡了。

“今晚月色真美。”張英玉閉上眼睛，感受著晚風的吹拂，青絲飛揚，她的臉龐在月光的映照下，散發出淡淡的柔光，好似下凡的仙女一般。

“是啊，今晚月色真美，風也溫柔。”沉浸在美景和美人的雙重滿足中，王川不禁想到夏目漱石的表白神句。

“風溫柔嗎？”張英玉睜開美眸，臉上笑意盈盈，望向身邊的男子。

“想必是溫柔的，不然怎么襯托出夜色的美呢？”王川笑笑，心中暗道這曖昧的氛圍有點把持不住啊。

看著眼前的女子臉上一抹羞紅，他心跳急劇加快，夜中風大，張英玉的幾縷發絲飛到臉龐上，王川抬起手準備幫她把發絲撩開，張英玉微微退后，驚慌無措的將目光從他臉上挪開，望向遠處，“夜色深了，我該回家了。王公子才華橫溢，可否借今夜的景，送我兩句詩賦。”

王川懵了，以前學的詩詞歌賦早就都還給老師了，現編也沒那個能耐啊！他沉思了一會，忽然想起來一首很有名的詩。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王川按照記憶緩緩念出，此情此景也只有這首詩能夠描述了。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張英玉喃喃重復道。“詩的意境真好，王公子，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望著大慈閣下，三女離去的身影，王川不禁有些悵然，愛而不得，真是痛苦啊。

保定城，張府。

張家乃保定有名的藥商，基本壟斷了華北乃至東北的中藥材。當家人張厲年富力強，頗有魄力，在保定府這一帶素有聲望。張厲與妻子李氏十分恩愛，生下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張英華已經嫁往京城，小女兒張英玉年方十六，仍待字閨中。

張府建造的十分恢宏，府邸中石拱橋、竹林小徑、花壇綠草點綴其間，清水長河圍繞宅邸，顯得尤為清幽宜人，充滿雅致，完全沒有富商的那種雍華俗氣。

會客廳中，張厲坐在檀木太師椅上，淺淺飲著專供京城權貴的龍井早茶，面色有些難看。

“你說英玉今晚和一名男子登上大慈閣，將兩名丫鬟撇在閣下？”

“是的，屬下遠遠看到兩名丫鬟守在閣下，小姐和那名男子在閣頂賞夜景。”

“可有什么出格行為?”

“閣頂燈火暗淡，屬下實在沒看清。”

“下去吧，今晚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是！”

黑衣仆從退下以后，張厲眉頭緊皺，靜坐半晌，默然不語。

華燈之下，張英玉和兩名丫鬟往家中走去。回味著今晚的點點滴滴，她心中情愫暗生，又想起了那首詩：“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