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他太自負了
林宇興與神父聊完了天,慢步走出教堂,在臨上車的時候,他轉身看向教堂頂部的十字架,微微有些愣神。
他其實不相信這些外國神仙,只不過不管是當年在跟在美國人身后工作還是自己現在出來創立航運公司,總免不了要與鬼佬拉進距離,所以他才會把自己偽裝成一個虔誠的信徒。
看了會被吊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從衣服里拿出一串佛珠開始慢慢揉捻。
“鬼佬信奉的神仙就好像碼頭上的那些幫派大佬,你如果不信他,他就威脅你會下地獄,中國神仙就不一樣,你信與不信都可以,這才叫格局。”
林宇興閉著眼靠在座位上:“只不過,咱們神仙雖然厲害,咱們實力不行,鬼佬的神仙雖然撲街,但鬼佬的槍炮卻真的能讓人下地獄……”
司機聽不懂老板的自語,他也不敢搭話,只能默默的開車前往公司,而坐在副駕駛的中年人則輕笑了兩聲,他名叫顧希亭,是追隨林宇興十幾年的助理。
“每次看林先生你忽悠完了鬼佬,又偷偷拿出佛珠來,總覺得很好笑?!?
“笑什么,十字架是工作,我們要靠鬼佬搵錢,佛珠才是生活,你嫂子吃素十年,我不帶佛珠,晚上就得去書房睡覺?!绷钟钆d無奈的搖了搖頭。
“您就是太慣著嫂子了,要是你弟妹這樣……”
“你會怎么樣?”
“我就拿著被子去書房,這樣睡得更舒服一些!”
兩個男人都笑了起來,隨后,顧希亭的面色變得認真了起來,開口道:“老板,安盛公司今天很熱鬧,搞出了個買船票抽獎的事情,好像叫辦卡抽獎,整個香江都轟動起來了,路上都是他們的廣告?!?
“聽說有好幾個八卦小報刊登出,這個抽獎是一個從安盛出來的經理弄出來的,謝家父女在對選婿的問題上有爭端,那人是在證明自己的能力?!?
林宇興捻動佛珠,輕輕說道:“你覺得呢?”
顧希亭揉了揉太陽穴,笑了起來:“這個世界上哪有這么多的故事,無非是謝家只愿意收購協會里其他公司的船票,不想與他們分這抽獎的利益,所以才弄出這種事來堵住他們的嘴?!?
“希亭,你跟在我身邊……有多長時間了?”林宇興收起了佛珠,依舊閉著眼睛。
“從三六年開始,您去美國運速公司當華經理的時候,我就跟在您身后做事,有十三年了?!?
“你知道嗎,當年我從上海灘離開只帶了你一個人走,就是覺得你會食腦,做事聰明,但這些年,日子好了你就懈怠了,越來越不愿意動腦子。”
林宇興拿出煙頭,一邊填塞煙草,一邊說著:“雖然一直沒有把你放出去做事,但航運公司里有一部分股份,我其他那些產業,你多多少少也都有一些股份,對內你是我的心腹,對外你代表我的臉面,做事不動腦,丟的可是我的人?!?
顧希亭立馬正襟危坐,轉頭看向自家老板:“林先生,這事情是我看的太簡單了,以后不會這樣了?!?
林宇興擺了擺手:“我這么說也是想讓你長進一點,沒有怪你的意思,之前你設下的兩個局,一個逼謝文茵出頭成立聯盟,一個把她架在火上靠,都很不錯,但是不夠,畢竟以后有我有很多事都需要讓你來幫我去做。”
說完,他叼起煙斗點燃,隨著呼吸吐出煙霧:“買船票抽獎的這個事情,有謝威洺的影子在,對于這種老家伙,你就要多想幾層。”
“第一個,就像是你說的,堵住協會里那些蠢貨的嘴,不讓他們染指抽獎的利益。”
“第二個,則是在向民興公司施壓,逼他們忙中出錯!”
“上海來的那些富商們現在是報團取暖,不過銀行家們雖然可以無條件的支持,但你也必須要行動手段,讓他們看到希望才行?!?
“打價格戰,拼消耗,民興公司不怕,但弄出這樣一個買船票抽獎送黃金的事情出來,就代表著民興公司很可能接下來,連一張船票都賣不出去,只能跑空船!”
“打價格戰撐到聯盟破裂沒問題,因為上海的那些銀行家們能看得到希望,可安盛公司直接拿你拿不到的黃金經營許可來碾壓你,那這份希望也就沒有了,銀行家們也不是慈善公司,沒有希望又收不回利息的事情他們不會做?!?
聽到這話,顧希亭猛地瞪大雙眼:“這招,簡直就是戳了上海人的肺管子!”
當年的上海黃金潮非??植溃屨麄€內地的金融幾乎癱瘓,現在香江金價這么高,鬼佬不可能同意上海人拿到黃金經營許可,等于堵死了民興學著抽獎送黃金來把安盛拖入消耗戰的可能!
然而,林宇興則又笑著搖了搖頭:“其實,這里面還有第三層,那就是謝威洺想要引我下場來出手對付民興?!?
“那些小報不光是給民興看的,也是在向我炫耀,稍微查查就知道,民興現在不光生意上有了大難題,公司內部也出了問題,有很多船員被人勸返準備回鄉,這肯定是謝威洺的手臂!”
“他是通過小報來告訴我,民興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上海人就快被打敗了?!?
顧希亭一愣,連忙開口道:“林先生,您可不能下場!”
林宇興微微點頭:“放心吧,我既然準備左右逢源,當然不會下場?!?
“民興香江分公司的總經理竇軍棟和南灣那邊聯系比較深,我如果下場吃了他,南灣那邊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內地只要是貨他們就都會收,就算我們和南灣做生意,他們也不會不買我們的貨物,但美國人不一樣,他們現在是站在南灣那邊的,我明面上當然是要跟著美國人身后做事!”
“而且,我是香江協會的會長,主營的也是貨運業務,我只要下場,那些上海人就會聯合起來對我下手,這豈不是給了謝威洺把我架在火上烤的機會?”
說到這里,林宇興冷笑一聲:“所以,我打電話去了民興公司,告訴了他們,究竟是誰在勸返船員,同時,還準備轉讓一家有牌照的金行給他們!”
顧希亭張了張嘴巴,一開始他還覺得謝家這一手玩的真漂亮,說不定自家老板隔岸觀火還真被謝家抓住了成為香江第一客運的機會。
可沒想到,自家老板非但沒有被逼下場,還把謝家又拉回了消耗戰當中!
在他眼中,林宇興此時就像是執棋人,香江本地航運和上海航運在他眼中都是棋子,就算謝威洺如此聰明,他也跳不出棋盤!
“謝威洺如果低調一點,沒有向我炫耀,我也不會查到民興內部的問題,即便我轉讓了金行,民興也會出現問題。”
林宇興拿下煙頭,呼出一口煙氣:
“他這是太自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