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木提靠在一處草垛子上，看著眼前殺氣騰騰的秦兵，“公子扶蘇，是不是要來了？”

沒有人回答，烏木提苦笑，自言自語道，“應該是的，應該是的，不然，我早死了，你們眼中的殺氣，壓不住，一點也壓不住，我感受得到。你們恨不得將我碎尸萬段。”

秦兵依然沉默，烏木提覺得有些無聊。只好閉目養神，等待著那個傳奇的公子出現。

秦兵分開了，烏木提看到穿著黑衣的年輕人，緩緩走到面前，身邊還站著一男一女，男的他認識，正是俘虜自己的子車峻。

“老秦人，子車氏的后代，不錯，很不錯，沒給子車氏丟人。這一仗，能在如此短時間內控制住局面，很不錯，這位。”烏木提看向秦墨，“這位，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公子扶蘇。”

秦墨點點頭，大大咧咧坐在烏木提面前。

“公子？”烏木提瞪大眼睛，有些意外，“你，不怕我，傷害你？”

“你吃了藥？”秦墨一邊問，一邊揮手，示意秦軍退下，只剩下子車峻，烏隆嘎二人警惕站在那里。

“呵呵，讓你們看出來了，這是草原人的毒草，我有預感，覺得這次可能大限將至，也就多了個心眼，帶了一包。唉，不行，實在不行，比起中原的毒藥，差遠了，這么久，這么久，才發作。唉，草原，啥都沒有中原好，中原好呀，太好了。”

“你在這里多久了？”秦墨問道。

烏木提仰頭看著天空，似乎在算著日子，“你們秦人，打破邯鄲城，我就，我就來到草原，這，一晃，十幾年了，真快呀。”

“你現在不過四十多歲，二十多歲，就來了？”

烏木提點點頭，“二十多歲，我還年輕，弓馬嫻熟，意氣風發，現在，老了，不中用了。”

“值得嗎？”秦墨忽然問道。

烏木提愣住了，他看向秦墨，滿眼全都是驚異之色。

“值得嗎？”秦墨重復了一遍，“十幾年，在草原，隱姓埋名，到底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烏木提嘆了一口氣，“為了什么呢？開始，為了趙國，為了，復國，為了報復，可是十幾年了，我，我隱姓埋名，有時候，我也不知道，到底為了什么了？到底為了什么呢？”

烏木提兩眼茫然，忽然閃過一絲光彩，“也許，也許，士，為知己者死，為了，為了六國基業。盡人事，知天命罷了。”

“值得嗎？”秦墨第三次問同樣的話。

烏木提看向秦墨，忽然皺起眉頭，“藥，藥，發作了，時間，不多了，公子，公子請明示。”

“趙國亡了，不會復國了，項羽擊敗了秦軍，劉邦攻破了武關，秦王子嬰，殺了趙高，出城投降，秦國也沒了。”

烏木提目光有些渙散，聽到秦墨的話，似乎找回了一些精神，“項羽，我聽說過，我好像，好像還幫他，幫過他，劉邦，劉邦，好像好像也聽說過。公，公子，我，我手下，死光了，你，你的，消息，很靈通，只是，只是，后面，后面什么？”

秦墨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說道：“劉邦會擊敗項羽，建立一個叫漢的偉大朝代，后世，稱其為強漢，犯我強漢，雖遠必誅的那個強漢。以后，沒有趙國，也沒有秦國，我們都有一個名字，漢，華夏幾千年的基業，就此奠定。”

秦墨停住了，看向烏木提。

烏木提神情有些恍惚，眼睛慢慢又明亮了起來，他似乎明白了公子到底想說什么，“值得嗎？是，是呀，趙國，沒了，秦國，也，也沒了，折騰，折騰了十幾年，什么，什么都沒了。”

烏木提有些茫然的看著秦墨，忽然張了張嘴，“以后，不打仗了？”

“安居樂業。”秦墨語氣誠懇，雖然他知道，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漢朝四百年后，華夏還會陷入分裂，這天下，哪有不打仗的時候。

但對于一個將死之人，沒有必要說這些。

“也，好，很，很好，這樣，也，很好。”烏木提慘叫一聲，“好，好，好厲害的毒，毒。”

“感覺如何？”

“火辣辣，五臟六腑，火辣辣，燒的，燒的難受，難受。”烏木提聲音顫抖，嘴角，鼻孔，眼睛，耳朵，都流出暗紅色的鮮血。

“用不用，給你一個痛快？”秦墨拔出寶劍，看向烏木提。

烏木提渾濁的眼中，閃出最后一抹神采，“謝。。”

一聲悶響，秦墨寶劍刺穿烏木提的心臟。一擊斃命。

秦墨抽出寶劍，在烏木提衣服上擦干凈，緩緩站起身，“第一次親手殺人，像是刺破了一個舊皮囊。好像，沒有感覺太恐怖。”秦墨喃喃自語，“其他人，都解決了嗎？”

子車峻拱手道，“一個沒留，都解決了。”

秦墨松了一口氣，“總算給秦國邊軍和王離出了一口惡氣。把他們尸體都燒了吧。”

“扶蘇，你剛才說的什么？”烏隆嘎湊到秦墨身邊，輕聲問道。

“我，會算命。”秦墨微微一笑，“未卜先知。”

烏隆嘎茫然著秦墨，張了張嘴，低聲罵了一句臟話，卻也無可奈何。這個小子，就有這種古怪的，讓人又愛又恨的魅力，“完了。”烏隆嘎在心里叫苦，“自己陷進去了，真陷進去了。”

“公主，公主殿下，微臣見過公主殿下。”

烏隆嘎正在羞憤不已，被嚇了一跳，更是怒不可遏，“誰是公主？”

都密也是一驚，心想自己沒得罪這尊大神呀，“公，公主，下臣，都密。”

烏隆嘎看向眼前的胖子，微微一笑，“都密，好久不見。”

“公主，好久不見，您安好，我就放心了。”

“我不是公主，現在，我的名字叫烏隆嘎，烏隆嘎，懂嗎？”

不光都密，就連禺里青也愣住了，“姐，啥意思？”

“沒啥意思，小子，好好治理月氏，我要走了。”

“姐？”禺里青似乎明白了什么，“姐，你不想留在月氏？這是你的家，你的家呀，你不留在這里，要去哪？”

“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禺里青一時沒明白，都密已經呵呵笑了起來，“恭喜公主。”

“什么？”烏隆嘎狠狠瞪向都密。

“不，不，是恭喜烏隆嘎，也，恭喜公子扶蘇。”

烏隆嘎臉上微紅，禺里青也恍然大悟，“姐，那個，那個，恭喜，恭喜。”

公子扶蘇，這個人看起來也不錯，阿姐要是真把公子扶蘇搞到手，這也是月氏的大喜事。于是笑道，“阿姐，不過小弟得說說你了，聽說中原人喜歡溫文爾雅的女孩，你這性子，可要改改了。”

“你找死嗎？還是說，你當了月氏王，我就不敢揍你？”烏隆嘎冷冷看著都密和弟弟。

二人一縮脖子，急忙和烏隆嘎保持距離，直到笑聲起來，烏隆嘎狠狠一跺腳，轉身走向秦軍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