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猛然起身，大步走到箱子前，手伸進箱子里，搓著手中的沙石。

細碎的沙石在秦墨手中慢慢流回箱子里，仿佛是都密生命的倒計時。

秦墨輕輕拍了拍手，看向都密。

都密臉上已經沒有人色，因為，秦墨的眼神太恐怖，像是草原里復仇的野狼，無比嗜血殘暴。

都密不知道從是那么地方來的力量，他猛然大叫，肥胖的身子向前以縱，居然撲向秦墨，秦墨沒動，都密身邊秦國士兵鐵鉗一般的雙手，已經把都密牢牢制住。

“公子，公子，冤枉呀，我冤枉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都密徹底崩潰，鼻涕眼淚冒著泡，一起滾了下來。

“冤枉？不知道？”

秦墨冷笑，“都密，我聽說，你是月氏王手下最精明的使者，你會不知道？還是說，你裝作不知道？”

“公子，我，冤枉！”

“冤枉？你還真是冤枉，你們月氏還真是冤枉。你們月氏人想和我大秦結盟，本公子同意了，念你月氏國小，貧瘠，所以，本公子親筆寫信，只索要一些牛羊馬而已，絕不要什么金銀珠寶，無非心疼月氏百姓，害怕月氏王索要無度，傷了民心。你們得寸進尺，沒有送來一只牛羊。我秦人寬宏大量，不與你計較，可現在看來，你們月氏，還真是冤枉，冤枉到，用沙石來羞辱我大秦。這就是你們的態度，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盟？”

“公子。”都密大叫。

“閉嘴！”

秦墨大喝，“拖出去，打五十鞭子，給我關起來。眾將聽令，今日起，點兵備戰，我要蕩平月氏！”

從天上到地上，僅僅一瞬間而已，遍體鱗傷的都密像一只死狗，被扔到了一處偏僻的營帳。

營帳四處漏風，有幾名精壯的蠻人勇士看守。

都密渾身顫抖，牛皮鞭蘸涼水抽打在身上的火辣感覺，越來越明顯，他感覺渾身像是被人扔進火爐子里，皮肉被寸寸灼燒，撕裂，從皮膚到肌肉再到五臟六腑。

都密覺得渾身的熱氣從四肢向身體聚攏，又從身體涌向頭部，身體的熱量極具減少，一陣陣寒冷襲來。頭上的熱量卻極具增加，昏昏沉沉，似乎要炸裂一般。

劇烈疼痛讓他艱難睜開眼睛，眼珠子被寒風吹的冰涼透心，忍不住滴落幾滴晶瑩的淚水，淚水連成串，劃過臉龐。

他不想哭，但頭上滾燙的感覺，讓他的眼球也變得滾燙。他不得不流淚。

頭腦似乎清醒了一些，

“已經入夜。”

都密僅僅清醒了一瞬，身子劇烈的疼痛，又讓他的目光開始迷離。

迷迷糊糊，都密聽到了一些古怪的動靜，

“春天，老鼠都活過來了。”

猛然間，他想到了自己或許快要死了，尸體，會不會被扔到草原上，被鬣狗，老鼠，禿鷲啃食？

想到這里，都密渾身起了一陣冷汗，昏沉的感覺居然消失了一大半，頭腦逐漸清醒。

動靜很輕，特別輕，但的確有。

都密毫不懷疑自己的直覺。猛然間，他看到前面的土地，涌起一個土包，土包越來越大，然后，砰的一聲輕響，土散落到四周，出現了一個大洞。

都密愕然，看到一個灰突突的東西冒了出來，銳利如刀的目光，證明他是個人。

沒等都密驚叫出聲，那人縱身飛出，都密只覺得眼前一黑，腦門一疼，徹底昏了過去。

冰涼的感覺，再次襲來，都密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目光冷漠的蠻人，手里拿著空了的木桶。

“你們？”

都密慌忙起身，居然發現自己身處草場，不遠處，火光通明，正是秦人的營地。

“都密大人，好久不見。”

暗處，少年清冷的聲音傳來。

都密看去，猛然爬起，

“小，小王子殿下，您，是您？”

少年不過十七八歲，身材魁梧，目光如矩，神情冷默，

“都密大人，你可是那個叛徒手下的紅人呀。”

“殿下，您，還活著？”都密眼中閃著晶瑩。

“長生天會懲罰罪人，但不會懲罰好人，罪人是那個叛徒，不是我。我怎么會死？”少年淡淡說道。

“太好了，太好了，蒼天有眼，老王有后了。”

“都密，你真是這么想？”

少年的眼神異常敏銳，仿佛可以看透人心。

都密跪倒在地，“老王待我恩重如山，我豈能忘記。”

少年嘆了一口氣，“父王曾經說過，都密是月氏難得的人才，是值得信任的忠臣，所以，我才布下這個局。”

“什么？殿下說的是什么局？”

“東西是我換的。”

少年淡淡說道，“月氏里，也有我們的人。”

都密瞪大眼睛，“借，借刀殺人？”

少年點點頭，“不錯，都密大人果然聰明，不愧為父親看重的能人。那個叛徒，勾結匈奴，險些讓我大月氏亡國，如今，他和匈奴交惡，想要投靠秦人，笑話，秦人，是我的刀子。”

“這，這。”

都密愕然無語。太瘋狂了，他做夢也沒想到，還能看到月氏王的后人，更沒想到，多年不見，這個月氏王后人，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

“我們禺里氏子孫，才是月氏真正的傳人，我們要拿回屬于我們的土地和人民，上天垂憐，草原亂了，秦人來到漠南，讓一切變得更加順利，秦人，這把鋒利無比的刀子，會讓我大月氏，重現輝煌。”

都密看著面容有些猙獰的月氏王子，有些迷茫，更有些恐懼。

他雖然和公子扶蘇接觸不多，但看人很準的都密十分清楚，扶蘇公子是怎樣恐怖的存在。

秦人的確是一把刀子，但公子扶蘇，真的心甘情愿，讓你當刀子利用嗎？

都密張了張嘴，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再次襲來，他皺著眉頭，一句話也說不出話來。

“鞭笞使者？扶蘇空有其名，很好，太好了。”

少年眼中閃爍興奮的光芒，

“現在，就現在，我的人會護送你回到月氏，你的傷痕，你的遭遇，會讓那個蠢材憤怒，扶蘇已經憤怒，那個蠢材也會憤怒，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都密幾乎在蒙圈狀態下，被幾個人扶上馬，如同夢里一般。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不是中原人的典故，殿下怎么會知道的？”帶著疑惑，和清脆的馬蹄聲，都密已經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