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帝君望著自己家傳的“神衣”，表情變得沉重。

他告訴李夢：“娃兒。二爺不是不幫你，而是猶豫該不該幫你。至于為什猶豫……”

老帝君又拿起了那根斷掉的高蹺。

“我?guī)湍阍偃枂枴！?

說話間，老帝君便帶著神衣往壽衣店的庫房后門走，臨走還拿了一些黃表紙和朱砂，說是要用于施法通靈。

李夢和明媚都不知道他具體要干什么。老爺子也只是吩咐兩個人要幫他看好門。這段時間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

說完話，老帝君關上了房間的門。只把李夢和明媚單獨留在門外。

老師和學生在單間里大眼瞪小眼，一時間沉默無語。

李夢畢竟是明媚的學生。能看出老師臉上的憤怒和不情愿。

為了不讓自己下個學期過分難過，李夢也想服個軟。

然后他把裝著衣服的塑料袋交給明媚，又沖她笑：“老師。東西用不上了，還給您。”

明媚聽了這話，臉上的黑線反而更多了。

李夢感覺老師并沒有饒恕他，因此急忙又進一步示好：“要不……我?guī)湍俊?

唰！

明媚一把拽過塑料袋，然后命令李夢：“頭扭過去，不許偷看。”

李夢那時候才十二，實在不太明白那些白花花的玩意有什么可偷看的。而且老師的反應他感覺是過激的。

畢竟上次上山采“馬勃”的時候，無意采到柳月娥的屁股蛋，都那個距離了，反倒是她哭著跑了。

雖然困惑，但出于對老師的尊重，他照做了。

于是李夢扭頭，和壽衣店里一只紙扎的小王八對視了一會兒。

店里墻角的那只紙王八，扎的惟妙惟肖，同時也讓李夢很困惑。

雖然他知道人死之后都是會燒一些紙人、紙動物來陪祭。但李夢實在想不出啥人死了需要燒王八。

因為好奇，李夢越發(fā)仔細的觀察那只有趣的王八。然后他很快發(fā)現(xiàn)這王八也確實不一般，它竟然……能扎眼？

王八趴在一只紙馬的腦袋上，始終盯著明媚的方向，左眼動完右眼動。因為李夢擋住了它的視線，所以除了眨眼，它脖子還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終于，李夢意識到這可不是一只紙王八。而是一只真王八！

大冬天的，不可能有王八到處亂竄。所以李夢順勢想到，這東西肯定和咬著劉月娥的那只老鼠一樣，是某些下三濫，不入流的“妖”。

老師被妖物盯上，自然不好。于是李夢使勁伸出手，戳中那玩意的綠豆眼！

王八被李夢一戳，立刻化成一股青煙消散。緊跟著，李夢聽見一聲慘叫。

“哦！”

慘叫聲嚇了明媚一哆嗦。也讓李夢感覺意外。

因為聲音不來自于王八消失的地方，而是來自于這家壽衣店的門外。

“門口有人！”

說話間，李夢起身，把大門拉開。

然后，他看見一個肥頭大耳，穿著西服的中年男人，捂著眼睛滿地打滾。

打滾的中年人李夢眼熟。好像是……自己的校長？！

李夢學校的校長姓王，是一個略微謝頂?shù)闹心昴腥恕?

一個很能演講的主，喜歡站著說話。

他具體人品怎么樣李夢不知道，但看樣子很會養(yǎng)“王八”。

因為在李夢眼里，這位校長脖子上，腳上，西服上，都是王八。而剛才被李夢踢散了的那只，也正在奮力的往王校長的脖子上爬。

“哎？王校長！”這時明媚也穿好衣服出來了。她望著這位王校長，驚訝的問，“什么風把您吹來了。爬地上干嘛？”

“哎！剛才沒站穩(wěn)，摔到眼睛了。”王校長望著出水芙蓉般的明媚，臉上浮現(xiàn)出貪婪浮夸的笑。身上的王八也一起抬頭，望著明媚。

然后校長一邊馱著滿身的王八，一瘸一拐往壽衣店里走。一邊告訴明媚，“我經(jīng)人介紹，來這找老帝君……我聽說他是你爸？！”

對問，明媚老師為難的點了點頭。似乎對于有這樣一位父親，感覺很羞恥。

當然，這也不完全怪明媚。畢竟父親的戰(zhàn)友不是省里，就是廳里的大人物。只有他是壽衣店的“老帝君”。想讓父親給幫忙弄到城里去，父親還不好意思和那些老戰(zhàn)友開口。

這樣的爹，自然會被子女看成無能且不愿意提起的。

“哎！你在就太好了。”王校長笑著告訴明媚，“既然有這層關系。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我是代表市文物局的同志來找老帝君的。大家希望老帝君……把他那身關帝袍捐出來。”

“捐出來？”李夢和明媚聽了這話，都很詫異。

然后他們又聽王校長說。今年一個外國的高規(guī)格旅游團看了縣里的社火表演之后，直夸那是“Very，good”“Chinse， element，coooooooool！”。

外國友人能夸贊，縣里領導立刻感覺不能再用封建迷信，傳統(tǒng)糟粕的眼光來看社火和傳統(tǒng)寺廟文化了。得把他上升到優(yōu)秀傳統(tǒng)的高度，然后大力宣傳，增加經(jīng)濟效益。

所以，縣里大領導就想借助外國人的青睞，在縣里弄一個民俗博物館，然后收門票致富。

但建立博物館，得有鎮(zhèn)館之寶。

而縣里能稱得上鎮(zhèn)館之寶的。只有老帝君的那身行頭。

然后王校長總結(jié)：“你既然是老帝君的女兒。就應該多教育你爸。讓他做貢獻。把衣服捐贈了。縣里也會給錢和錦旗的。”

王校長說完這些，又提著眉毛，特別告訴明媚：“當然。你的功勞也不會小。只要你能辦成這件事，有個去省里學習的名額，我可以給你留著……”

……王校長的大餅畫的又大又圓，明媚聽的也越來越出神。至于李夢，他倆連多看一眼都顧不上，完全把他當空氣。真有那么點公開密謀的味道在其中。

但李夢不能把他們當空氣。

因為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李夢發(fā)現(xiàn)王校長身上的那些王八也沒閑著。

在王校長套近乎的時候，他的王八望著明媚，也發(fā)出貪婪的目光。

其中還有一只格外大的王八的腦袋，沖著明媚的方向越伸越長，越伸越長……眼瞅著就要咬到明媚老師胸口的龍了。

李夢實在看不得這惡心場面，又感覺這家伙明顯對幫了自己的老師不懷好意，所以決定出手。

于是就在那王八頭快到自己身邊時，他伸腿，猛然剁了它一腳。

“哎呦！”隨著這一跺，王八頭煙消云散，王校長則捂著腹部，滿地打滾。哭的昏天暗地，斷子絕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