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仙，更不是神，只要活著就難免有各種各樣的疑問和煩惱。普通人身邊有些看似挺尋常的事兒，若仔細想想，往深挖挖，其實也透著那么一股不尋常和怪誕。

所以李夢從很小起，就有個很大的疑問。

為什么世間萬物，只有人才穿衣服？

為什么那些老鼠，貓，狗，狗熊之類的動物，都不穿衣服？

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李夢明白了：動物不穿衣服，是因為絕大部分衣服都不想讓動物或者別的什么玩意也變成人。

簡而言之，是衣服選擇人，而不是人選擇了衣服。

甚至人這種動物，很多時候也只不過是被某些衣服選中的傀儡。

當然，李夢認識到這些怪誕的事情，也不是一撮而就的。

李夢開始認識這些，還是他十二歲，人生中第一次被衣服選中開始。

也從那之后，李夢才知道人能穿上一件合適的衣服，是多么的幸運或者……不幸~

……

十二歲前，李夢的家還在農(nóng)村。

那時候“改革開放”還沒多少年，誰家也不富裕。所以鄉(xiāng)里出去打工的人很多。李夢父母也因此常年在外地當農(nóng)民工。

父母不在的時候，負責監(jiān)護李夢的是他奶奶。

老太太今年八十多了。是一個特別值得說道的人。

在李夢眼里，她始終有點詭異。因為雖說是親生奶奶，但老太太本名叫什么，李夢從來不知道。

李夢只知道，奶奶在大伙嘴里有個諢號叫“大紅袍”。而且這個稱號本地人不敢當著她的面叫。每次稱呼起來都偷偷摸摸的，唯恐被李家人聽見。

為什么奶奶叫大紅袍？為什么沒人敢直接叫這號？李夢心里犯嘀咕。大孫子也曾經(jīng)問過奶奶幾次，但老太太也只是笑笑不言語。

直到李夢長大了點后才明白，原來在自己老家，過去“大紅袍”專指請仙跳大神的“神婆”。

因為據(jù)說舊社會那幫“大神”“二神”施法求仙時，都穿著一種用野豬血渲染的紅袍。由此得名。

照此推理，李夢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奶奶在舊社會時當過神婆。

可為啥現(xiàn)如今奶奶再沒干過那事兒，還刻意回避呢？

后來又長了幾歲，李夢從父母那得到了答案。

經(jīng)歷過一個時代的暴風洗禮之后，奶奶便木木訥訥，膽小怕事了起來。

到如今，就算她親兒子，連她過去請的是哪家仙，跳的是哪路神。也不知道了。

直到李夢十二歲那年的春節(jié)……

十二歲是李夢的本命年。

按照李夢老家的說道，本命年的孩子可是要沖太歲的。

可能也因此，那年一開始，李夢就過的不咋太平。

先是因為下大雪的原因。李夢在外打工的父母沒能從省外回來過年。

這讓李夢很難受。

因為但凡當過孩子的都知道，父母在的時候，子女都覺得他倆賊嘮叨，管得寬。但真到該見著的時候看不見了。那心里的滋味，反而比刀割還難受。

更不用提村里沒大人撐著，孩子、混混們還會欺負你。

不過李夢至少還有奶奶。

為了哄大孫子高興，一向節(jié)儉的奶奶不光給李夢買了鞭炮玩。還破天荒，托親戚從縣城里給李夢添置了件新衣裳。

從親戚手里拿到的新衣服李夢印象賊深。

那衣服大紅綢緞面的，輕飄飄的賊暖和，摸上去比村花劉月娥的屁股蛋還細膩。

帶衣服的親戚告訴李夢，這衣服就是現(xiàn)在城里最新鮮時髦的“羽絨服”。是用天鵝的羽毛制作的“高科技”。還是電視里天天宣傳的名牌北極人，地球人都知道。

那時候農(nóng)村的孩子見識少，也易于滿足，所以能穿上羽絨服的李夢高興壞了。感覺自己瞬間化身天鵝座圣斗士，打一拳頭都帶鉆石的那種。

但穿著“圣衣”在村里玩了一圈后，李夢隱隱感覺不對……

隨著運動量增加，李夢出汗了。

汗水侵蝕下，羽絨服竟然開始掉色，還把李夢的脖子沾染的紅紅，癢癢的。并傳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臭味。

好像在聞夏天里捂了三天的死老鼠。

……令人作嘔的臭味讓李夢突然意識到這衣服絕逼有問題。

經(jīng)驗告訴他這很可能不是一件新衣服，而是一件被不良商人倒騰過的“鬼蛻皮”。

想到這，李夢急了！

那時候雖然小。但李夢依舊聽過許多有關(guān)這種“鬼蛻皮”的傳聞。

根據(jù)坊間老太太的說法，二手衣服和新衣服的差價很大。以至于城里有條“黑產(chǎn)”，就是專門去太平間、火葬場，把死人身上的二手衣服扒下來，洗洗尸污，翻新上色，又賣給活人。

因為這種衣服是死人身上扒拉下來的，所以農(nóng)村就叫“鬼蛻皮”。

這種貨色的衣服，來到李夢手里前，還不指定是被什么鬼穿過的。

這件事越想越惡心，所以李夢在察覺衣服不對的立刻。就奔那位代買衣服的親戚家去“要說法”了。

但那年初一，李夢特別流年不利。到了親戚家，他沒見著已經(jīng)出門拜年的親戚，卻撞見了他大兒子——劉彪。

劉彪這家伙，是村里公認的一大“害”。

這孫子早年聚眾賭博，被關(guān)到監(jiān)獄里吃過牢飯。出來之后非但不消停，還變本加厲，成了村里最大的混子。

當大混子的都一個德行，吃喝嫖賭吹大力，五毒俱全。且賊愛干腳踢幼兒園，拳擊養(yǎng)老院的陰損事兒。

或許也是為了躲他這個遭瘟的兒子，親戚才閉門離家。

沒能見到親爹，劉彪和李夢一樣沮喪。但惡心人眼里向來是不缺惡心事的。很快他便有了新的榨取目標——學生黨李夢和他嶄新的羽絨服。

于是，這家伙吊兒郎當?shù)臎_李夢湊過來，豬叫一般的笑：“嘿呦，這羽絨服紅的喜慶。借我穿兩天。”

劉彪仗著比李夢大十八歲，公然明搶。一把抓起了李夢的衣領(lǐng)。

李夢那時太小，遠不是劉彪的對手，按理說根本沒法反擊。可本命年怪事多。劉彪剛一抓住李夢的衣領(lǐng)，就渾身觸電一樣抖動。緊跟著咧嘴痛叫著，將手收了回去。

再然后，李夢驚訝的發(fā)現(xiàn)對方抓自己衣服的手上多了一道詭異的傷口。

傷口皮開肉綻，血肉外翻。

傷口的形狀，還賊像是一排牙印。

“媽的！敢咬老子！”

吃痛的劉彪惱羞成怒，又早已知道李夢父母不在，沒人照應(yīng)，可以欺負。

于是這混子提氣運力，毫無顧忌的對李夢使出他成名絕技——王八拳。

王八拳這本事，以大欺小賊管用。很快李夢便被劉彪拳打在地，昏迷不醒，進而被搶走了全部的錢、炮和新衣服。

臨了劉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去而復還，在他頭上灑了一泡尿……

全過程，李夢很窩囊，他唯一值得說道的地方是沒哭。

這倒不是因為李夢有多堅強。而是因為他奶奶從小總拿一句話嚇唬他：當男人，挨打受氣沒什么。不沒流淚就成。因為不流淚就還有尊嚴。

不管什么樣的漢子，只要還有尊嚴，就還是個男人，還能翻盤！

然后奶奶得出結(jié)論：男孩要是敢哭，就不是男人了，長大了得穿裙子，還要丟小雞雞。

有這句話從小嚇唬，李夢打記事起，還真就沒哭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夢被放鞭炮的聲音驚醒了。

他睜開腫脹充血的燈泡眼，詫異的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然回到了家里。而自己的奶奶，就坐在床頭，低著頭，望著手。

奶奶枯槁的手里，捏著一根白白的羽絨。

那應(yīng)該是羽絨服里的填充物。

不知道為什么，李夢感覺此刻奶奶表情很怪，可具體哪里怪，他說不出。

奶奶是個膽小怕事的老人，又八十多了。所以李夢即便遍體鱗傷，滿心憤恨，也沒想過奶奶能為自己做什么。

他甚至還因為害怕老人擔憂，忍著嘴角的撕裂，報喜般的笑：“奶，我沒事。也沒哭。”

可本命年里，萬事似乎都是例外。

“沒哭就好。沒哭就還有救。”奶奶先肯定了李夢的表現(xiàn)，然后突然問李夢，“娃，和我說句實話。是不是感覺自己特別窩囊？”

李夢驚訝的望著奶奶。

奶奶又問李夢：“咱家人丁少，你父母也總不在。平常劉彪他們私下里就總欺負你。我都知道……所以，你想報仇嗎？還是這事兒你打算就這么算了。”

奶奶的話，一下子就把李夢內(nèi)心的火氣給激了起來。

到底是十二歲的小伙子。有些事情，不是想忍就能忍的。

“我不想總受欺負！”李夢咬著牙吼。

“好。那你等等……”

奶奶似乎等的就是李夢這句話。她干凈利落的答應(yīng)下來，又笑呵呵起身去里屋。

奶奶再回來時，李夢看見她手中端著兩件東西。

一把菜刀和一把鹽。

奶奶把菜刀和鹽遞給李夢，然后告訴他：“你現(xiàn)在就去搶你衣服的劉彪家。把他剁了……”

然后奶奶重點吩咐李夢。不管怎么殺人，腦袋一定要細細的切掉，傷口一定要撒鹽，還要撒均勻，入味。

“……”李夢聽到這里，整個人都懵了了。

這“報復”的方法，有點過吧？！

“奶！”李夢抬頭望著奶奶，“大年初一的……你教我殺人？”

“娃兒。你既然已經(jīng)點頭了。那說話可得算數(shù)。要不然后果很嚴重。”奶奶苦口婆心的告訴李夢，“……今天你要是不把劉彪剁了，我就只能剁你。”

……李夢懵了。他不知道為什么奶奶突然變得如此血腥弒殺，且咄咄逼人。仿佛和過去換了一個人。

奶奶的囑咐，真不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承受的因果。

所以壓力過大的李夢回道：“奶，我能不能……不干？”

奶奶什么也沒說，只是微笑著揮舞出刀。

菜刀以極快的速度劈砍在親孫子頭上。那力道完全不像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

唰！

刀劈肉裂，鮮血噴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