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詩經(jīng)譯注(國民閱讀經(jīng)典·典藏版)
- 周振甫譯注
- 1471字
- 2024-03-12 11:27:25
引言
《詩經(jīng)》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先秦時代稱為《詩》,都稱有三百多首。孔子稱為“《詩》三百”(《論語·為政》),又稱“誦《詩》三百”(《論語·子路》);《墨子·公孟》里有“誦《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大概當(dāng)時傳的《詩》就只有三百零五首,舉成數(shù)說,只說三百首了。到了漢朝,尊稱《詩》為經(jīng),才有《詩經(jīng)》的稱呼,如班固的《漢書·藝文志》稱“《詩經(jīng)》二十八卷,魯、齊、韓三家”。
這部《詩》是誰編的?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里說:“古者詩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于衽席,故曰:‘《關(guān)雎》之亂以為《風(fēng)》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這是把刪詩說是孔子,把三百零五篇詩的刪定說是孔子,把三百零五篇詩配上音樂說是孔子,把三百零五篇詩中的《關(guān)雎》《鹿鳴》《文王》《清廟》四首詩作為《風(fēng)》《小雅》《大雅》《頌》的開始,認(rèn)為這四首詩有關(guān)于王道的開始,也始于孔子,把一切有關(guān)于《詩經(jīng)》的事都?xì)w到孔子身上。其實孔子沒有說過詩三千余篇的話,沒有說過刪詩的話。《詩》到孔子手里,只有三百余篇。這三百篇都已配上音樂,音樂也不是孔子配的。后來孔子周游列國,回到魯國,那時《詩》的《雅》《頌》上原配的音樂已經(jīng)散亂了,這時孔子才加以整理,所以說孔子給《詩》配上音樂是不對的。把《詩》中的《關(guān)雎》《鹿鳴》《文王》《清廟》作為《國風(fēng)》《小雅》《大雅》《頌》的開始,是編《詩》的人這樣安排的。《詩》既不是孔子編的,這樣安排也不是孔子的。把這樣安排稱為“四始”,說是有他的用意,是《毛詩》的話,也不出于孔子。因此,司馬遷講的話,都是不對的。
到了宋朝,朱熹寫《詩集傳·序》說:“孔子生于其時,既不得位,無以行帝王勸懲黜陟之政,于是特舉其籍而討論之。去其重復(fù),正其紛亂,而其善之不足以為法,惡之不足以為戒者,則亦刊而去之,以從簡約,示久遠(yuǎn),使夫?qū)W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師之而惡者改焉,是以其政雖不足以行于一時,而其教實被于萬世,是則《詩》之所以為教者然也。曰:‘然則《國風(fēng)》《雅》《頌》之體,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聞之,凡《詩》之所謂《風(fēng)》者,多出于里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惟《周南》《召南》,親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發(fā)于言者,樂而不過于淫,哀而不及于傷,是以二篇獨為《風(fēng)詩》之正經(jīng)。自《邶》而下,則其國之治亂不同,人之賢否亦異,其所感而發(fā)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齊,而所謂先王之風(fēng)者,于此焉變矣。若夫《雅》《頌》之篇,則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廟樂歌之詞,其語和而莊,其義寬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為萬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變者,亦皆一時賢人君子,閔時病俗之所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惻怛之心、陳善閉邪之意,尤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詩》之為經(jīng),所以人事浹于下,天道備于上,而無一理之不具也。”朱熹講的話,結(jié)合他的認(rèn)識,實際上同司馬遷的推重孔子是一樣的。司馬遷講孔子刪《詩》,朱熹也講孔子刪《詩》。司馬遷講孔子用《詩》作為王者政治的開始,朱熹也有這個意思。朱熹說“而圣人取之”,就是說孔子取之,實際上是說《詩》是孔子編定的,只是不提孔子罷了。朱熹在《詩集傳》上講到《商頌》時,說:“至孔子編《詩》而又亡其七篇。”是說《商頌》本十二篇,“亡其七篇”,只剩了五篇,這里明確地提了“孔子編《詩》”,承認(rèn)《詩》是孔子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