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

一道黑色閃電從極遠處呼嘯著迅速接近，在越過一道矮丘后凌空飛起，身后裹挾著揚起無數碎石草皮！

大黑馬亮著一口大白牙，神情桀驁地穩穩落地，又繼續扔開四蹄不要命一般地在裴元紹眼里狂奔著直沖他這里而來，幾十丈距離轉瞬即至！

裴寂趕到了！

跟著天上的鷹隼在甕山這邊來來回回了好多遍，大黑馬屁股后面的口糧袋子里吃得只剩了淺淺一層。

哼哼，這些不管是嬴秦的還是北漠的還是別的什么地方的馴鷹，里面有真有假，除了真正報信傳遞消息的，還摻著掩護的或者真正的野生鷹隼，要盡數辨別出來真的還有些困難呢！

裴寂勾起嘴角，手中用力揮動著韁繩的同時，已經將黑弓挽在手上，在裴元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同時，已經張弓搭箭，身側箭囊里的箭支已經眨眼間被他射出去四五支！

“嘿嘿，嬴秦小子，受死吧！”

氐顏部的斥候勇士們此時已經躍馬揚鞭到了裴元紹眼前不遠，已經能夠清楚地看到馬尸之間的三人，也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

他們不急，只待少主的箭陣落下，他們便可以去愉悅地砍下對方的人頭，而后一如既往地回去復命。

裴寂看出了對方的打算：活得下來再說吧你們！

他抽出身后自己這幾日休息時將就的毛氈，用機擴對準了還呆立在原地的裴元紹，狠狠地將它牽扯著射了出去，還不忘讓裴元紹低頭！

“噗”地一聲，那細線前頭的小小箭簇便后發先至地擦過裴元紹的臉龐，射進了他身后的馬身之中，激得他渾身為之一抖！

他連忙抱頭蹲下，將那順勢被拋散開的毛氈死命拽住，毛氈在頭頂鋪散開來的一瞬間，漫天箭矢應聲而落！

嗤嗤嗤嗤，連綿不絕！

七八支箭矢穿透薄薄的一層防護，其中一只差點碰到了他的鼻梁骨！但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倚翠…倚翠…死丫頭！快來幫忙啊！少爺我腿發軟了！”裴元紹雙腿一抖之下，差點沒沒有站穩，渾身猶如抖糠。

“啊！”

倚翠一聲高亢的尖叫，雙眼在張開的指縫間看見了近在咫尺的自家那還在勉力支撐的少爺，眼睛里頓時蓄滿了大顆淚珠，嘴巴一癟就要哭出聲：

“二少爺，咱們是不是要死啦？”

裴元紹一瞪自家不中用的丫頭，沒被射死也差點被氣死：“快幫忙！再說些有的沒的，到了長安就把你發賣咯！”

“嗚…不要少爺……”倚翠咿唔一聲，但到底壯著膽子從裴元紹身下爬起來，吃力地伸手撐住了毛氈的另一邊。

嘩！

裴寂騎著大黑馬從身旁掠過，帶起的巽風刮起了毛氈一角，讓他看見了裴元紹和倚翠躲在下面的睜大的兩雙亮晶晶的眼睛：

“沒叫你們出來，不要動！”

說罷就拔出龍雀刀，壓低身子伏在馬上，沖向了那群斥候，高高揚起的刀尖在那里閃閃發光！

裴寂的箭，這時候才將將到達！

撲通撲通，那四五騎之中，頓時有三人應聲倒下：一個捂著喉嚨，一個捂著大腿落地后痛呼不止，一個被穿顱而過，雙眼圓睜地翻倒在地！

大黑馬晃了晃碩大馬首，順路而過之下那碗大的蹄子便不差分毫地重重落下，將受傷的家伙那還沒有來得及喊出嗓子的聲音狠狠扼殺，甚至沒有耽擱上哪怕半分！

裴寂笑了笑，看著視野里急劇靠近的氐顏部人馬那詫異驚恐的眼睛，迎頭一刀劈了過去！

那斥候還沒反應過來，沒有來得及拔出腰間的長刀，就被裴寂一刀砍中脖頸，雙手捂著被砍開的位置頹然墜地！

哈！爽快！多久沒有這樣了！

裴寂手中沒有絲毫停歇，大黑馬帶著他高高躍起，一頭撞翻了僅剩的一個家伙的同時，裴寂的刀已經如同跗骨之蛆般地精確找到對方咽喉，絲滑且沒有任何阻滯地割開了對方的喉管！

這一切，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駕！”

裴寂不做任何停留，驅趕著大黑馬沖向了失別忽所在，冷冽刀鋒上的血液隨風滑落！

失別忽并不是傻子，這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著人馬一體有如殺神般沖自己而來的裴寂，他的眼神里滿是狠厲：“放箭！繼續放箭！”

“給我射死這個家伙！”

蓬！蓬！蓬！

身旁同伴跟失別忽不約而同地齊齊射出三輪箭雨！一輪三箭，三輪九支，用出了北漠慣用的連珠三箭！

今日，必定讓對方死在箭下！

大黑馬上的裴寂眼神一厲，看出了對面這幾十人的來歷：原來是北漠人！這些家伙一身嬴秦人的衣服，如今的這個朝廷里果然有些人有問題！

不過，這些不是什么大事。

北漠人看起來來的很急，一路上損兵折將之下，現在圍在那個看起來是主使的年輕人身邊的，也不過三十來人，一路上起碼折了一半！

不知道是不是在瓜州城看多了那些高來高去的大人物們，裴寂現在沒有半分的畏懼和害怕，根本不想退縮！

一拍大黑馬腦袋，裴寂翻身踩上了馬鞍，整個人迎風而立，龍雀刀收回刀鞘的同時，又抓出了身旁的黑弓！

還有十支箭！

很久沒有用黑弓射過常規的羽箭，剛才放空了兩支……裴寂閉上眼緩了緩呼吸，而后一腳踢起掛在大黑馬身側的箭囊，任由箭囊受力之下反轉，而后羽箭在空中散開一片！

他放空思緒，一箭，兩箭，三箭，四箭……動作精確而又輕柔，重復的射擊動作竟然讓遠遠關注著這邊的失別忽看出了一種獨特的節奏和韻味！

箭囊落地，羽箭放空！失別忽身邊的人齊齊地倒下，身邊的空間頓時空曠了不少。

十支箭，箭箭不落空之下，冷漠而又殘忍地帶走了十條人命！

裴寂遙遙一指失別忽的位置，伸出右手食指平齊，在眼前橫向一劃，高高昂起的下頜深深刺痛了失別忽那驕傲無比的心！

他的額頭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一絲冷汗：對方看出了自己的身份，在用北漠的禮節向自己發起挑戰！

這種強勢而又不帶掩飾的挑戰，代表著不死不休的血戰，必須有一方倒下才可以結束！按照習俗，這是兩個人的決戰，不該有旁人插手。

“少主……”

身邊的屬下們一陣慌亂，有些竊竊的話語聲傳到他耳中。

“我們是嬴秦人，不必管他！繼續射擊！清空羽箭儲備！”失別忽幾乎要將自己的后槽牙咬碎：

“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遠遠地，裴寂看出了對方眼里的憤怒和洶洶殺意，心里很是滿意：

很好，這下那些幸存的家伙就不用自己太過操心了。他沒有指望對方會按照習俗辦事，畢竟對方做了一身的粗陋掩飾，就是不想暴露自己。

但是自己現在挑起了對方的殺意，吸引了對方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要干掉那些已經開始害怕起來的北漠人就足夠了。

他有這種自信。

裴寂迎著箭雨，再次拔出了那把已經飲血開鋒的龍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