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于虔離開沒有多久。
裴寂就抱著一壇凍梨,跟著嬴殊踏上了好多人走過的那條小路。
雖然原本他們就準備離開。
“你真的不是皇室三位皇子殿下中的哪一位?我真的猜錯了?”裴寂看了一眼悶頭走路的嬴殊,有些郁悶地開口。
“小公子不是早跟你說過了,這有什么好感到稀奇的?”
嬴殊顯得很是理所當然。
“我真的搞不清楚你和小公子彼此誰是誰,你們之間誰又記得些誰的那些事情啊!”裴寂顯得有些小小的崩潰。
“我們兩個多好分清楚的!”
“我這么可愛,他那么悶。我是綠色眼睛,他是黃色眼睛,多好辨認啊。”
嬴殊昂著頭,發絲在山風中不停上下飛舞,好幾次差點甩到跟在他身后的裴寂的臉上,讓他不得不將步子放得更慢一點,而后遠遠綴在嬴殊身后。
“那你到底是誰?嬴秦皇室里真的沒有你這號人物呀!”裴寂顯得很是糾結。
“呵呵呵,你猜唄……”
嬴于虔果然言而有信。
嬴殊一馬當先地笑著抵達山口處之時,一眼看見了兩匹被系在路旁矮樹間的高頭大馬,都有著很鮮艷的橘紅色皮毛,看起來也很健康。
他們來時,這兩匹馬已經將那棵很是瘦弱的小樹上的枝葉啃了個精光,正準備強行扯著韁繩去啃食一旁地上的草絲。
“嗯,不如大黑馬好看。”
嬴殊有些嫌棄地接過裴寂遞給他的韁繩,忍不住對著身前的馬兒評頭論足了起來。
將小壇子放進嬴殊選中的那匹馬兒臀部的布搭里,裴寂順便檢查了一下里面的口糧,確認足夠兩個人省著吃上十天半個月后,懸著的心才終于徹底放了下來。
“你不用擔心他會在這些事情上為難我們,雖然他確實不喜歡我。”嬴殊翻身上馬,對著裴寂很是曠達地咧著嘴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你這么笑不好看,牙齒都露出來了大半。”
裴寂很是不習慣嬴殊的新笑法。
“因為我心情極好啊。”
嬴殊夾了夾馬腹,看著裴寂同樣檢查完他那匹馬兒的牙口處的嚼子后翻身上馬,才繼續說道:
“我現在有了三先生的那道劍意,后面的旅路程雖然不算短,但那些見不得人的蟲豸們,大概是再也不敢來找我們的麻煩咯。”
“我現在很得意,當然可以這么很失禮地笑!”
“你怎么不笑呢?”
這代表著我們再也不用走那些難走的野路,不用苦哈哈地在山里吃也吃不飽睡也睡不好,我們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官道,而那些人屁都不敢放上一個!”
裴寂只得陪著笑了一聲,有些尷尬地不再說話。
事實上嬴殊說的沒錯。
他們在山里耽擱了很久,等嬴殊和裴寂騎著馬兒噠噠地踏上散落在秦絕山之間的官道上時,已經差不多快要接近八月末。
那是一條通體純白色的道路。
和別處的道路不同,這條官道之所以是白色,只是因為在鋪設之時在里面摻上了無法計數的稀爛米湯,冷卻之后的路面會因此變得很是堅硬耐用,一般的刀劍幾乎很難砍傷或者毀壞。
一眼看去,像是貴人們纏在腰上的玉帶,又像遠在千里之外的那條清澈的碧落大江。
這條散落在秦絕山脈間的官道很寬很平整,看起來也很新。
雖然離秦絕十七戰已經過去差不多十年,但山川河岳的這些微小變化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條官道,就不是那種別處的五馬道了,而是可以并行兩輛馬車的寬闊道路,像這樣的道路在嬴秦大地上一共有多達十二道,被嬴秦朝廷統一命名為“秦定天下弛馬道”。
嬴秦一統天下的野心可見一斑,嬴秦朝廷那不加掩飾的王者正氣,又是那樣的少有且令人心折。
秦君曾經說過,天下間的有才之士都可以通過這些馳道來到長安,長安的所有大門都會向這些人敞開!
長安,自然就在馳道的盡頭。
不知道為什么,裴寂突然感覺有些緊張,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上了馳道,從天南地北各處前來長安的人就很多了,顯得很是絡繹不絕。
一旦到了馳道,嬴秦朝廷在沿途上有設置為數眾多的驛館和落腳點,供給南來北往的客人們住宿打尖。
越是靠近嬴秦腹地,朝廷的管控力度就愈加嚴格和緊密森嚴。
嬴殊和裴寂一路上就很驚喜地迎面撞上過一隊官兵,幾位披甲執銳的玄甲騎,甚至還有一小隊身披紅袍的行色匆匆的鑒冰臺夜不收。
還沒有進入長安城,只不過越來越靠近,裴寂已經從細枝末節里感受到了那座傳說中的雄偉城池的洶洶生命力。
他身下的馬兒依然在踢踏著四蹄往前走,但騎著馬的裴寂的心里卻突然有些變得躊躇不前。
“哈哈,天不怕地不怕的裴寂居然也有害怕的時候?”
和他并著排緩慢而行的嬴殊,自然能夠看到裴寂臉上的表情,覺得有些好笑:
“如果現在有一位真的六御境出現在面前,讓你在和六御境拼命和去長安城之間,你會選哪個呢?”
“我么?大概還是會選和六御境去拼命???”裴寂任由身下的馬兒不緊不慢地走著,自己也有些不是很確定。
“不用怕。”
嬴殊驅使著身下馬兒圍著裴寂轉了轉,他的那匹馬兒顯得很是興奮,那高高揚起的馬尾讓裴寂突然想起了在山坳間的嬴殊的那飄揚的頭發。
“跟著我就是了,其實并沒有什么大不了。”
“長安也不過是一座城市罷了。”
“我會帶你去見長安。”
嬴殊昂頭一笑,一如既往地充滿了獨屬于自己的那份驕傲。
“駕!”
裴寂還沒有來不及說上些什么,就看到嬴殊慢慢繞到裴寂身下那匹馬兒身后,伸手在馬兒臀上重重地就是一拍!
“啪!”
那馬兒陡然受驚,前蹄立時高高人立而起,恢恢地鳴叫個不停。
裴寂雖然已經下意識地控住自己的身位,以便于不讓自己落下馬來,但已經顯然控制不住身下馬兒的速度。
呼地一聲!
那馬兒帶著身上的裴寂像一團惡風一樣地從嬴殊身邊飚射著呼嘯著沖了出去,帶著嬴殊的頭發在風中上下舞動。
“比比看,看誰先到下一個驛館!”
嬴殊得意一笑,臉上滿是惡作劇得逞之后的快意,然后看了一眼沖出去的裴寂,就隨即揮動韁繩讓自己的馬兒也跑動著追了上去!
“駕!”
一前一后,跟隨著馬兒奔跑的動作在馬背上不停上下起伏的嬴殊和裴寂兩人,在夏日的清風中你追我趕,顯得是那樣的意氣風發!
馬蹄疾踏,塵土飛揚間。
鮮衣怒馬的嬴殊就很是輕易地超過裴寂,在對著裴寂露出白生生的牙齒大笑一聲后,在裴寂的前方倏忽一閃,就立時將裴寂甩開老遠。
“來追我呀……哈哈哈!”
嬴殊的笑聲在風中和塵土間毫無阻礙地傳進雙耳之間,讓一直咬牙追趕的裴寂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