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當？！”

閻柔錯愕，饒是他的沉穩，也險些驚立而起。

日后的江東十二虎臣之一，韓當韓義公，竟然淪落至此，令人唏噓。

閻柔雖大致知道歷史，可是歷史的蛛絲馬跡卻非他所能悉數知曉。

他原以為韓當是在孫堅的麾下，此刻應是馳騁沙場，縱橫江淮。

可沒想到韓當這個活生生的大人物，卻端坐在自己眼前，一口一個恩公稱呼自己，還打算隨自己出塞！

“恩公知道韓某名諱？”韓當詫異道。

“倒也不是。”閻柔回過神來，“敢做敢當，急公好義，我只是覺得這個名字起的妙，要比那韋小通透許多。”

“可韓某卻亡命淪落，莫說一展抱負，就連敢做敢當也......”韓當虎目蓄淚，慚愧難當，“更無端牽連恩公，實在是枉為男兒！”

“韓兄何須妄自菲薄？”閻柔言語鏗鏘，堅定道：“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韓兄如今潛龍在淵，必有揚名天下之日！”

韓當抱拳道：“承蒙恩公高看，韓當慚愧。”

閻柔雖說的是事實，可韓當當局者迷，卻只是當作閻柔寬慰自己。

“你既和盤相告，可是另有打算？”閻柔問道。

“韓某曾答應恩公，要追隨報恩，此志不變。”韓當目光堅定，“只是如今不可再待于此地，給恩公徒增麻煩。”

“這事好辦，你不必憂慮。”閻柔果斷道：“我已掌握官營市價，不日就要達成交易，商隊北行。但張純忌恨必會勾結烏丸人生事端，不得不防，我需要提前派人回轉塞外。”

韓當既然愿意追隨自己，閻柔是求之不得，不過百來文卻換回一員驍騎猛將，對于自己日后訓練騎兵是一大助力。

如今韓當有難，自己當然要掩護他撤出漁陽，安全無虞的到達宇文部。

韓當沉吟，“恩公是讓在下隨他們先行一步，回轉塞外領軍來接應商隊？”

“正是。”閻柔點頭，“爾可愿前往？”

韓當霍然起身，跪拜于閻柔案前，“韓某承蒙大恩，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事態緊急，刻不容緩，閻柔立刻召集兄弟幾人前來，當即拍板只留下莫護跋一人，剩余五人領著韓當北返。

這番商隊北上交易，必定會為烏丸人阻撓，他需要宇文部聯合草原五部，派軍南下接應！

莫風幾人得知前因后果，知道事態不小，并不耽擱，急急備好馬匹便啟程而去。

“這個韓當在塞內很有名望嗎？”莫護跋疑惑道。

“如今無名，不過若能因材而用，必然不凡。”閻柔凝著六人離去的方向，怔怔道：“你也是如此。”

莫護跋顯然沒料到閻柔這般說，倒是有些惶然。

兩日后，商隊偏殿中。

田無忌，鄒丹，公孫范兄弟皆端坐在席。

今日是個大日子，是最終拍定的大日子。

公孫越倒是稀罕閻柔的緊，親自相迎，親邀入座，親如兄弟。

“閻渠帥，可曾商定的最終之事？”田無忌只是含笑。

在他看來，士族準備充足，上下鐵板一塊，閻柔是不可能得知內幕的。

這幾日閻柔無所作為，如今來商議還不是任由自己幾人定價？

閻柔笑的人畜無害，從褡褳中取出一卷竹簡，交給田無忌。

田無忌笑意盈盈，眼神往竹簡上一看，卻僵在當場。

“兩千漢斤鐵...換一匹馬？”田無忌面部肌肉抽了抽。

鄒丹，公孫范二人以為聽錯，趕忙離席湊近。

三人盯著竹簡，目瞪口呆，面色陰晴變幻。

“閻渠帥，這價是不是太天方夜譚了些？”公孫范手指顫抖，難以置信的指著竹簡。

兩千漢斤（后世1斤=2漢斤），如此巨量的鐵換一匹馬，實在是匪夷所思。

馬在幽州并不少見，市價也就在五千錢左右，也就是五百漢斤，往年互市士族往往能兩三千錢購得。

可兩千漢斤都值得上兩萬錢了，兩萬錢一匹馬，這已經是南方缺少馬匹的州郡所開高價。

就算他們士族是傻子，可也沒有這般多生鐵去換馬匹！

整個大漢年產鐵礦也才兩千萬漢斤生鐵，漁陽郡雖然鐵礦資源豐富，可年產也不過百萬漢斤，就算歷年積壓不少，可士族各自也有消耗，如今最多也就三百萬漢斤的生鐵存貨。

若是兩千漢斤一匹馬，豈不是一千五百匹馬，就將他們手里的生鐵換個精光？

這是他們絕難接受的。

“三位稍安勿躁。”閻柔淡然一笑，“這是對外人的價格，咱們可是老熟人了，又豈會殺熟？”

田無忌三人滿臉黑線，盯著人畜無害的閻柔，心道你小子倒是會說，如今商道才剛開，又哪里有外人的價格？

“我塞外此次共有良馬一萬匹，牛羊十萬頭，陸續交付。”閻柔給三人一點小小的震撼，便開門見山道：“我等商議一番，便定在一千漢斤生鐵兌一匹戰馬。”

“一千漢斤....”三人如被重錘，這也是標準市價的兩倍之巨。

如今雖然天下大亂，馬價略有漲幅，但也難漲到兩倍之巨。

“若是一千漢斤，恐怕我們的生鐵也只夠換三千匹馬兒。”田無忌強顏歡笑。

“無妨。”閻柔聳了聳肩，“我們塞外苦寒，什么都缺。生鐵一項自然不夠換，那可以用鹽醋，紗，石炭，藥品來換剩余的牛羊馬匹。”

三人倒吸口涼氣，他們交易本是打算只用鹽鐵，茶葉，絹布兌換，畢竟石炭，藥品，紗是對于塞外有著救護止損的功效，比上鹽鐵更加重要的資源。

閻柔將價格猛提，就是要耗他們的鹽鐵資源，鹽鐵不夠了自然會用其他物資來換。

田無忌遮嘴低聲道：“不若這回少換些一些？”

鹽鐵換沒了，就得用藥品，石炭，紗這等物品兌換，這對于防范異族而言，并非是一件好事。

畢竟對方若染病或受傷不治而減員，要遠比多一件殺人的兵刃更加有效。

“不過呢，此回買的越多，價就越低，買的越少則反之亦然。”閻柔不用猜都知道三人商量什么，“若能盡購一萬匹馬兒，便折合一匹八百漢斤生鐵。”

閻柔步步為營，又拋出批發零售價，引誘三人欲罷不能。

八百漢斤雖然高于昔年五百漢斤的市價，但在黃巾之亂后，卻又并非難以接受。

三人都有一種直覺，閻柔像是看穿了他們的底褲，開的價雖高卻不離譜，完全卡在了各家族的喉管上，心癢難耐，棄之可惜。

“敢問閻渠帥，貴部馬兒何以如此之貴？”田無忌苦笑一聲，納悶問道。

“我這馬不算甚。”閻柔人畜無害笑道：“有一匹叫羅馬的馬，更是價值連城。”

“羅馬？”三人不明覺厲，“羅馬是個甚？！”

“是和京師雒陽一般大的馬。”閻柔含笑打趣。

“荒謬，天下豈有這般巨大的馬？”惹得公孫越哈哈大笑，“兄長何必斤斤計較，閻兄弟這回可幫了咱公孫家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