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突兀出現(xiàn)在那處,吼聲如雷,惹人惶惶,耐人尋味。
閻柔看馬入了迷,都不知這老虎是從何處出現(xiàn),只覺得刻意。
他看向馬躍,馬躍也只是搖頭,他也覺得押運猛虎的隊伍,來的陡然。
在漢代能擁有這等猛獸者,自然不會是馬戲團,或許為豪強大族的閑娛之物。
兩側商販色變,紛紛將攤位朝內收了收,敬而遠之。
街道狹窄,只能容一方人馬通過,兩支隊伍迎面而近。
“都躲開些。”事出反常必有妖,閻柔不由提了個醒。
只是片刻,押運中原馬兒的人做出讓步,馬隊領隊揮了揮手,麾下便驅趕著馬兒偃至一側。
那人高頭大馬,脊梁挺拔,頗惹人注目。
閻柔細看此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尤其是左右一對耳垂奇大,惹人注目。
那押運老虎的隊伍會意,便將隊伍引向騰空的那側。
只是剛沒走兩步,只聽木籠粗木‘咯嘣’一聲,前端竟然裂了道口子!
口子裂的蹊蹺,百姓嘩然,心驚膽戰(zhàn)。
籠中猛虎自是覺察,健壯的利爪一拍,‘啪’一聲脆響,那方粗木轟然崩飛,露出了一方碩大的口子!
猛虎迅猛,吼聲劃破半空,虎軀竟飛躍而出,落在街道之中!
馬兒驚懼,眼眶血絲充斥,它們覺察到天敵危險,躁動不安,鼻息粗重。
押運猛虎的人立時作鳥獸散,百姓惶恐,四散而逃,場面混亂,擁擠不堪。
閻柔幾人悄然后退,遠離是非之地,他們緊握在腰側長刀,以備不測。
只是人可以逃,百余匹馬兒偃在一并,如何能逃?
馬隊領隊喜怒不形于色,并未遁走,而是竭力安撫馬兒,示意麾下少安毋躁。
只是馬兒畏懼猛獸,是天生俱來,刻在骨子里的恐懼。
猛虎只是略微上前數(shù)步,焦躁的馬兒按捺不住。
三匹馬兒掙脫韁繩,如脫韁野馬般,扭身長嘶亂撞,一連掀翻好幾個攤子。
人雖先逃,卻不及馬,三匹驚馬很快掀翻幾人,不尋別處,卻直奔閻柔幾人而來!
閻柔欲退至路口,卻不料擋了驚馬去路,驚馬疾奔,轉瞬即到,避無可避。
千鈞一發(fā),閻柔毫不猶豫的啜唇做哨,尖銳之聲驟然響起。
驚馬忽聽哨聲,沖勢陡減,前蹄飛揚,似人立踏地!
閻柔兔起鶻落,一個兜轉,已翻身到了馬背之上!
莫護跋,馬躍頗有眼力,閻柔只剛動,兩人緊隨其后,抓住稍縱即逝的空檔,躍然馬上。
驚馬本已凝立,又被驚怒,再次暴躁起來,甩動后蹄欲將三人甩下身來。
閻柔經(jīng)轉如意,就如長在馬背上般,與驚馬進行周旋。
任憑驚馬前仰后跳,人立尥蹶子,卻始終甩不下閻柔。
馬兒猛然驚立,大力震來,馬鞍兩側并無馬鐙,閻柔被拋在半空,脫離了馬背。
“頭兒!”包通天驚呼,就要上來當肉墊。
閻柔人在半空,反手一探,死死擰住馬鬃,借力拉回,再次附著于馬背之上。
三人三馬,角力半晌,驚馬力竭,逐漸平息下來,馬兒渾身汗水淋淋,不停的顫抖,鼻息粗重。
閻柔翻身下馬,見莫護跋兩人也將將跳下馬來,馬躍本是養(yǎng)馬人,他并不意外,只是莫護跋的馭馬本事竟也了得。
“頭兒。”包通天湊近耳語了一番,面帶訝然望向遠處。
閻柔循聲看去,只見一頭血染的斑紋猛虎,已然倒斃于街頭,血流成河。
兩支長槊,洞穿了猛虎,一支順著嗓子眼直插咽喉,另一支則正中肋間心臟位置。
長槊又準又狠,不發(fā)則已,發(fā)則立致死地!
他們方才在降服驚馬,猛虎是何時死的,竟都不知。
只是見打斗的痕跡不多,恐怕這畜生還沒來得及發(fā)威,便死于槊下。
而刺死猛虎的兩人,左者美須髯,身虬勁,眉重濃,右者面相平平,皮色蠟黃無髯,鷹勾鼻綴臉,三分刻薄,頗為陰翳。
兩人是馬隊領隊麾下,目光炯炯,少言寡語。
閻柔將驚馬牽來,只見滿地狼藉,攤販之物散落一地。
“多謝義士出手相助。”那耳垂奇大的領隊拜謝。
閻柔將驚馬歸還,“敢問閣下是販馬之人?”
他極愛這批中原馬,便打起了馬兒的主意,對方若是販馬之人,他寧愿用五匹鮮卑馬換一匹中原馬。
“非也,鄙人涿縣劉備,字玄德。”那領隊搖頭,“受貴人之托將馬兒自青州平原國押運而來,獻給漁陽公孫君。”
“劉什么?”閻柔以為聽錯,略一錯愕。
“劉備,字玄德。”那領隊面不改色,又是一揖。
閻柔倒吸口氣,眼光卻饒過眼前的劉備,盯在了身后美須髯者身上。
那美須髯者,正腳踏猛虎尸身,抽出血染的長槊。
另一個鷹鉤鼻,面色陰翳,卻正用著鉗子,虎口拔牙。
此刻閻柔就是再后知后覺,也知道他們的來歷了。
昔日在演義里膾炙人口的名人,卻在此刻以迥然不同的形象,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得見真人!
“敢問義士名諱?”劉備再是一揖,卻見閻柔出神,“義士?”
“漁陽閻柔,生意人。”閻柔回過神來,打了個哈哈,“敢問劉君,這公孫君可是公孫越?”
他聽聞劉備是從青州而來,忽然想起幾日前那公孫越的話,故而發(fā)問。
“正是,閻義士如何得知?”劉備略有錯愕,但卻不露聲色。
閻柔笑道:“我這生意,正做到公孫君頭上。”
劉備恍然,“端的是巧。”
就在兩人寒暄時,遠處一騎策馬而來,馬背上還趴著一人,正奮力掙扎。
那騎近前,勒馬而止,探手一抓,將馬背上掙扎的人丟在劉備面前。
那人跪地求饒,正是剛才獸籠旁的馴獸師。
“別的逃了,就逮住一個。”騎馬之人面露遺憾,跳下馬來。
“有勞士仁。”劉備凝著馴獸師,面若平湖。
“饒,饒命。”馴獸師涕淚橫流,“小..小的也是受人,受人....啊!!”
他話未說完,鷹鉤鼻面帶陰損之相,徑直到了眼前。
鷹鉤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拖行數(shù)步,右手短刀一揮,血光一濺,馴獸師就只剩一只耳了。
馴獸師痛的在地上打滾,慘叫連連。
如此尚不泄恨,鷹鉤鼻踩著馴獸師,且掰開他的嘴。
鷹鉤鼻的喉結上下錯動,喉管糙聲響起,一口濃痰脫口噴出,吐入那馴獸師的嘴中!
他吐完濃痰后,又將割下的耳朵塞進了馴獸師的嘴中。
閻柔幾人看得一愣,他們原以為鷹鉤鼻會殺了馴獸師,結果卻讓人大跌眼鏡。
“益德。”那美須髯上前阻攔,“要殺便殺了,無須如此羞辱。”
鷹鉤鼻只是一笑,習以為常。
閻柔卻將目光凝在了他身上,除了張飛張益德外,還能有第二人?
不過張飛羞辱人的本事,端的是獨一份,的確配得上缺德則益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