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雅丹不僅在家里是個賢妻,在事業上,她也是一個風生水起的業界精英。
大學畢業那年,她延續父母創造的基業,自己也創建了一家旅游公司。由于近幾年大眾消費轉型,旅游行業發展迅猛,歐陽雅丹在父母原有項目和客源的基礎上,想辦法、謀思路,換理念,創業績,同時又打造了新品牌。工作中更多地從有利于客戶的角度出發,經過幾年的摸爬滾打,再加上忘年交朋友蘇若輝的扶持,國內和國際旅游線路都做得非常成型,已經成功地創造出了自己獨特的個人品牌,贏得了業內同行的贊譽,公司規模發展迅速,公司業績直線上升。
根據多年的工作經驗,歐陽雅丹認為,公司最開始的創業階段是最難把控的,一旦業務走上正軌,只要把握好大局和方向,就會形成良性循環,而且會越來越好。
現在她幾乎不用去單位,公司的運營經理會按照事前已經做好的項目策劃,把各項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除非遇到什么特別棘手的問題,或者需要她出面與某個高層領導對接優質客源,否則她就會有大把的時間呆在家里,收拾庭院,侍弄花草,與“邦德”共度美好時光。如果還有剩余的時間,她就會一邊看書,一邊安靜地等著陳楚升下班回家,與她共進晚餐了。
歐陽雅丹最喜歡停留在院子里。對于中央美術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來說,她不但會插花烹茶,就連園藝設計,也成了她鐘愛的項目,所以自打她和陳楚升搬進這座距離繁華都市并不遙遠的別墅以后,這個院子就成了她的工作崗位之外的第二個戰場。
她和楚升現在居住的這套房子,搬進來已經有五年的時間了。當時選擇購置別墅,最主要的,還是看中了房子配套贈送的近300平的花園和菜園,經過這幾年的修整,現在已經初具規模。
歐陽雅丹心目中最理想的生活,就是希望此生能夠找到一個可以安放詩意靈魂的地方。
她告訴陳楚升,她要為心靈尋一方凈土,找一處籬笆小院,“聽風吟月”,“修籬種菊”。因為只有在自己的小院中,才可以如古人一樣,“看明月別枝驚鵲,聽清風半夜鳴蟬”;也可以把院門緊閉,任誰有“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的本事,都沒有辦法將這厚重的大門開啟。
人送外號“寵妻狂魔”的陳楚升立刻按照歐陽雅丹的心愿,托朋友在依山傍水的冰砬山附近,找到了這座由三個樓層組成的面積大約500平方米的住宅。
歐陽雅丹非常喜歡現在的居所,她覺得如果沒有極特殊的原因,她和丈夫這一生都會住在這里。所以在裝修這所房子以及規劃室外的大花園和菜園子的時候,讓這個藝術設計專業的高材生頗費心思,沒少下工夫。
陳楚升也以妻子設計的這個院子為榮,每一處景致看似隨意安排,卻是精心設計。每一個來到小院的人,在安靜的休閑時光里,仿佛都能聽到自己身體里血液循環流動時的聲音,通透、暢快。
每當有朋友來訪,陳楚升就會像在給醫療領域的同行們作報告一樣,把歐陽雅丹創作出來的作品當作了手術的成功案例,一件一件地向朋友們作著介紹。好像院落中的樹木、蔬菜和不同季節次第開放的花朵都是他親手所種,激動的表情比在臺上講話時還要興奮。
不同的是,臺上的講話總是能夠贏得同行和專家們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掌聲,可在院子里的宣講卻大不一樣。他總會在介紹了幾句話之后就失去了專業優勢,露出馬腳,不得已,只得慌慌張張地找歐陽雅丹補臺,惹得朋友們的笑聲在這個繁花似錦的院子里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陳楚升特別疼愛歐陽雅丹,這件事在陳楚升那些要好的朋友心里是掛了號的。陳楚升在中國醫科大學讀博士時的同學魏洪波和尹明學,就給陳楚升起了個外號叫“寵妻狂魔”。
每次在陳楚升家聚會后,魏洪波和尹明學的妻子總喜歡在心里悄悄地把自己的丈夫與陳楚升作對比。如果她們所作的比較,是公平、公正的全局性比較也好,也不至于讓自己的丈夫滿盤皆輸,可是她們專門喜歡與人家比較自己丈夫劣勢的方面。所以,每次從這個庭院里聚會回家,陳楚升就會成為她們培訓丈夫的“反面教材”。
魏洪波和尹明學沒少跟陳楚升抱怨,勸他在自己妻子面前減少對歐陽雅丹的寵愛,目的不是挑撥他們夫妻兩人的關系,而是為了自己在家里少吃點苦頭。
陳楚升聽了朋友半真半假地勸說,卻哈哈大笑起來,不但一如既往地疼愛著歐陽雅丹,還勸他們回家好好地寵愛自己的老婆,所以不論他那幾個好朋友如何說,他都沒有改變對歐陽雅丹的寵愛。
陳楚升疼愛歐陽雅丹,不僅是因為她長得眉目清秀,文靜可人,本來可以靠顏值吃飯的她,卻偏偏靠著才華,把自己的事業做得在業內名列前茅;還有一個極特殊的原因,使得陳楚升對她的疼愛中還隱藏著幾分憐愛,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歐陽雅丹除了陳楚升以外,再無親人,她已經成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個孤兒。
歐陽雅丹大學畢業那年,由于學習成績優秀,被中央美術學院直接保送就讀本校藝術設計專業研究生。她的父母也被邀請參加女兒的畢業典禮,作為家長代表發言。
歐陽雅丹一直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女兒不但長得漂亮,而且從小就很自立,有主見,學習上也從未讓父母操心。
歐陽雅丹性格中比較喜歡安靜,一頭烏黑的頭發總會留出一少部分,在后腦勺的位置梳起一個小小的發髻,再加上她那高聳的鼻梁,長而媚的柳葉眉杏核眼,均勻地擺布在了她那張標準型的瓜子臉上,看上去就像古畫中走出來的美人。
高考前填報志愿,歐陽雅丹選擇了中央美術學院藝術設計專業,一是因為她對藝術創作非常喜歡,期望在將來的某一天或許可以成為一個藝術造詣很深的藝術家;再就是她不愿意和父母一樣從事旅游方面的工作,雖然父母的業績在旅游業內已經屈指可數,可是當她看著父母也經常會因為拓展新業務而一籌莫展時,促使她下定了這個決心,絕對不和父母走一樣的路。
歐陽雅丹的父母對自己的女兒寵愛有加,每次征求父母意見時,如果女兒說得有道理,他們就會義無反顧地支持。他們認為,女兒大了,她自己的路就應該讓她自己選擇,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她有自己的選擇權。
另外,夫妻倆可以讓女兒自由飛翔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家里的經濟基礎足以支撐女兒的夢想。因此,在歐陽雅丹父母出事以前,她每天都被保護得像個公主一樣。
然而,就在父母來參加女兒畢業典禮的路上,因為一場飛來的車禍同時奪走了他們的生命,從此,歐陽雅丹在這個世界上就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歐陽雅丹恨透了自己的畢業典禮,也恨透了自己。她認為自己就是一個罪人,犯下了不能饒恕的罪過,如果不是因為參加自己的畢業典禮,父母就不會離開這個世界,而自己也不會在這樣小的年紀就成了孤兒。
那天,送別父母時,她站在殯儀館里,看著父母依舊笑容滿面的遺像,再看看花叢掩映中面無血色和表情的父母,那個時刻,歐陽雅丹悲痛欲絕。一個弱小孤單的身影,在“時間都去哪兒了”的音樂聲中獨自抽泣,讓父母生前的朋友們落下了憐愛的眼淚。
“……時間都去哪兒了,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生兒養女一輩子,滿腦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還沒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鹽半輩子,轉眼就只剩下滿臉的皺紋了……”
是啊,時間都去哪了?父母走了以后,歐陽雅丹經常會坐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里沉思,反反復復地問自己這個問題。
“為什么我還沒來得及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他們就扔下我,撒手人寰?這樣的痛該用什么樣的靈丹妙藥才可以醫治?老天為什么會讓我在這樣小的年紀就要承受生離死別的痛苦,到底是我做錯了什么事情,為什么要受到這樣的懲罰?”歐陽雅丹使勁地想,卻怎么也想不明白。
自從父母意外離世以后,歐陽雅丹更加地落寞與孤獨,嬌弱的身體里承受了無法言說的傷痛,讓人看了就會心疼。在那段痛苦的時光里,多虧青梅竹馬的好朋友薛妙青不離不棄的陪伴,才讓她從那段艱難的日子中挺了過來。
“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天青色在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突然,一陣清脆電話鈴聲從墻邊老杏樹下的秋千方向響了起來,正在院子中假山旁給杜鵑花剪枝的歐陽雅丹,急忙扔下那幾枝已經剪下來準備插在室內透明玻璃瓶里的花枝,向“邦德”城堡旁邊那個正在春風中微微搖動的秋千跑去。
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從陳楚升上班走了以后,歐陽雅丹的心里一直不踏實,她猜想這電話可能是陳楚升打來的,她也希望這電話是陳楚升打來的。
她現在正陷入深深的懊惱中,后悔自己在清晨的時候,打斷了丈夫幾次欲說未說的話。
歐陽雅丹不知道,從此以后的許多個日子,正在悄悄地發生著變化,變得與過去不同,甚至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