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
九極皇城外蘇儀撫掌叫好。
一口痰擊倒天才對手,絕對算是三百年王城定等中可稱傳奇的神話了……咦?
一口痰擊倒對手。
蘇佼掐下巴思索起來,不可能啊,按照他收集到的情報,王弼那刻被“君子豹變”與“貞無咎”兩處神通守護,其中“貞無咎”可撫精神,絕不會讓王弼而氣憤而暈倒。
一口痰擊倒對手。場面上看著神奇,細思起來則全是破綻與不合理。
排除王弼配合,又或有人暗算,大周天子面前,這二者都絕無可能。
除非……蘇儀想到一個可能性。
又猛搖頭。
不可能!沒這個可能!即使是瘞神也太扯淡了!
……
九極皇宮。
金章殿內。
饒是在場天子群臣見多識廣,也被這場御前比試的結果驚了一會兒。
但無論如何,終是王弼倒地不起,束住張四皓的“說桎梏”神通馬上消失。
因為“說桎梏”神通所生之索由荊棘而成,所以站起的張四皓扯扯自己被劃爛的衣服,遮住內中的傷口,再向天子拱手,向虢和鳳九招招手。
“圣上……”鳳九先轉身向天子請示。
天子現出不虞的神色來,連話都不想說,揮揮手示意去辦吧。
剛才那場面難看到天子生氣了。
他不想說話。
鳳九便又向虢拱手:“虢相,您來吧?”
六部主官中,唯有虢可稱相,因為他是百官之首,吏部天官,剛才張四皓向他揮手相招之舉,無疑有冒犯之嫌,但在天子面前,卻也沒辦法說什么。
虢舉步上前,來到風九跟前,拿過其手中托盤上的金碗,想給張四皓。
張四皓望著虢。
這個大周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男人。
心潮澎湃。
思緒萬千。
他與我至親,為何如此待我?
不但舍我入瘞神祭禮,還派一個虎賁百人眾跟隨,確定我必死。
究竟何仇何恨!
要至我于死地!
盈……張四皓思緒轉了轉,卻被盈的悲傷與憤怒淹沒,凝望著虢,也不動。
“傅暇,天子圣血,虢相授碗,爾跪受之。”鳳九提醒張四皓。
跪……為什么要跪!
我為什么要跪這個男人!
他已完全舍棄于我!
我何必要跪!
我有何資格跪他?
他又以何身份受我一跪?
是的。我該跪他一跪,以還生養之恩。
眾人就瞧著,他們眼中之傅暇凝望虢相良久,表情沉靜,但眼神極度復雜,看得出各種各樣的情緒,這才慢慢慢慢跪下。
明明是尊天子敬先生的一跪,卻被傅暇跪出了幾分恩斷義絕的滋味,真是令觀者心中疑惑,這是何種緣故?
就見傅暇不止是跪,還行叩首大禮。
一跪,三叩首。
二跪,三叩首。
三跪,三叩首。
金章殿內琉璃地面被其叩得咚咚有聲,抬頭時額頭甚至隱見血跡。
作為被跪拜者,虢也有些疑惑,若是投誠,剛才那眼神是怎么回事,若是有嫌隙,他想不出來何時處置過傅家。
但沒什么關系。
一介前生,不必細思。
這邊張四皓終于站起,腦中盡是“這一拜!恩斷義絕!”的調調。
虢這邊碗端得夠久了,張四皓終于接過來,他舉碗欲飲,這碗天子血飲下,圣儒修為便在體內定等,此后發聲再不會散去字魂。
如若沒有御前授血,名字勾入圣冊后,天子也會賞賜天子血,只不過只有一滴罷了。
便在這時,忽聽聶豹一聲清喝:“圣上!他不是傅暇!”
咕嚕咕嚕!
來不及端詳碗中天子血模樣,張四皓聽著有人吼,便將碗中十滴天子血一口悶了。
如烈酒入喉,瞬間引爆了他體內的熱量,數條祭文開始像是游龍一樣爭奪這些能量。
天才、自愈、力巨、倒映、圣光、辨機、虛無以及致幻……除他沒有學習的肉胎祭文外,八條祭文像是八條通路,延展在張四皓面前。
他豁然明白了這是八種可能性。
他可以選擇一種可能性十倍提升其效能,如選天才祭文,他會變得更聰穎博學,聞一知十,如選自愈祭文,那孱弱之體質會瞬間強橫,如選虛無,可以穿墻透室……
這便是大神通!
十滴天子血,得證大神通!
這是大周天子賜予圣儒的最高福利待遇。
昔日孔丘、陽虎之師戴圣、陽明圣人等等響徹列國之名,均是曾經的天秀,一次定等,便證大神通,由此成為同代圣儒必須仰視的存在。
選一個神通,由天子血滋養為大神通。
超凡入圣,以此為始!
于是張四皓的選擇是……是不死儒魂!
一個“忠”字取代八條道路,力壓數方,要奪取這十滴天子之血。
是陽虎!
拿到這天子血,不死儒魂就可以力壓瘞神祭力,主宰這具身體,這就是陽虎等候已久的機會!
潛伏已久的陽虎,為此已經籌備太久了。
我……草!張四皓和盈被打了個措不及防,也明白了陽虎一直隱忍為何!
我這狗腦子啊!怎么會生出這種傻叉想法!張四皓直到此刻還認為陽虎是他的一個想法而已。
便在這時,忽得,一聲蟬鳴,那“忠”字一窒,便又破裂,散為群屑,再歸沉寂。
誰?
一只翠綠色的蟬影出現在那里。
其身下遍布有八條張四皓可以選擇的祭文路徑,其中唯有一條,閃有光芒。
那條是天才祭文。
蟬要他選擇天才祭文。
天才祭文可以助他超凡入圣,是成圣最為順遂的一個選擇。
天才祭文與成圣有何關系?張四皓不明白其中原因,也不想明白,因為他要選什么,早就定好了。
八條道路中,一條似是擁擠著無數人影的路途被選中。
這條路途被選中后,其他七條路徑便被隱藏起來。
而這條越發鮮明的路徑之上,則浮現出許許多多的人形來,這些人形中,一些只是虛影,只有少數顯有形貌。
那該是預示著張四皓選擇的這條大神通之路,會很擁擠?
這條已然升級的祭文之路,便是倒映祭文。
藏有盈的祭文。
見張四皓已確定自身選擇,那蟬似是嘆了口氣,便消失了。
而張四皓的眼中三個瞳孔越發深邃,其中隱然生出焰火來,似是宇宙大爆炸一樣,正在誕生無數玄奇。
于是,便有一雙眼眸自其中誕生。
那眼眸燦若星辰,緊接著整張臉便清晰起來,嬌俏的鼻子,光潔的額頭,略帶俏皮的笑容。
盈與張四皓相望,彼此一笑。
盈。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
……
糟!
在聶豹喝出“他不是傅暇”時,九極皇城外的蘇儀心頭一涼。
他意識到是出了破綻。
雖然是用感知瓢蟲遙觀九極皇城內,但亦可看出,張四皓周身上下盡是傷口,是方才受王弼神通相縛時造成的,其中幾塊,剝落了傅暇的皮,顯露出了下方的肉。
千字正儒五感何其敏銳,聶豹又有神目神通,且早就因張四皓用出多種神通而起疑,便戳穿了真相。
斷無生機。
蘇儀明白。
張四皓完了。
那九極皇城,金章殿上,天子之側,說是龍潭虎穴都有損其威名,大周核心之地,便是一位圣人,也要失陷在那。
張四皓一個剛剛定等的蒙儒,即便是瘞神祭者,也沒可能逃出生天的。
失了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不,應該說玩壞了老子先生的棋子,別惹怒他老人家才好……
蘇儀嘆息,隨即從袖中拿出另外一根五色羽毛,焚之。
九極皇城中,張四皓藏于袖中的那根羽毛亦是化為了灰燼。
蘇儀看到,張四皓猶在掙扎。
……
金章殿中。
聶豹一喝。
便有人動了。
動的人不是聶豹,金章殿上,天子在側,他的無礙神射再凌厲,也不敢隨意發射。
當然也并非程朱,程朱同聶豹一樣,也不敢動。
虢相雖然距離張四皓最近,同樣也無甚舉動。
動的是鳳九,他原本站在張四皓對面,虢的側身,此刻身形驟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到了張四皓身后。
張四皓完全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而自己后心上已經抵住了一只爪掌。
這個風姿絕美的女人在張四皓耳邊輕聲說:“傅公子,匆動,為免驚動圣駕,先解少司寇之疑慮。”
聶豹馬上說:“他偽作傅暇,實是妖魔,剝他臉皮即可知!”
“少司寇,這……”鳳九心存顧慮,剝皮這回事,若剝的不是假皮,而是人皮,那就不妙了。
“鳳千總觀他脊背處,是否有一破損,現出原本皮膚了!”聶豹說。
鳳九往那處一看,果然,衣衫破處,內中先是一層皮血肉模糊,但去了這層皮再往內處看,卻仍然有一層光潔皮膚。
“圣上?”鳳九望向御座之上,天子在,她當然不敢擅專。
“看看。”天子說了兩個字,自從看了張四皓的濃痰攻擊,他情緒就不大好。
隨著天子兩個“看”字,鳳九之爪化做一團虛影,將張四皓臉部皮膚刺穿、剝落,張四皓不是沒想抵抗,只是速度差得太遠,如果是鳳九是高速攝錄機,他就是小靈通上的攝像頭。
人皮飛舞。
內中便顯出一張面孔來。
在此人形現出真面目之際,一直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變的虢,驟然失色。
而這人叫了一聲,更讓虢現出驚駭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