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盈還是陽虎或者一個瘞神虔誠的歌頌者……但張四皓這個名字要超過上述定義。
在張四皓陷入身份認同困惑的時候。
他的手蠢蠢欲動。
力巨祭文像是指南針一樣指向那個正在悄悄試圖爬走的人。
于是張四皓放任力巨祭文去干活。
力巨祭文便讓張四皓右手仿佛一條章魚那樣伸展出去,抓著蘇義的腳踝又將其吊了起來。
你不是死了么?
張四皓目光透出如此問題。
“這很難解釋,涉及到我的一些小秘密,不過我也很奇怪,你為什么總能看透我的生態擬偽,陽虎先生身為千字正儒都會騙過去,結合之前在學院中的同學經歷,或者你也是世界之子,既然如此……”
在蘇儀喋喋不休的時候。
張四皓心中生出極大的厭惡感。
厭惡感來自陽虎也來自盈,甚至瘞神也對其表達出一些討厭。
陽虎討厭蘇儀不必說,他的最后生還希望才亡于蘇儀之手,只剩下字魂散碎留下的殘余記憶,想要復活,等于妄想。
而盈則是因為蘇儀提過虢這個名字,虢是盈的生父,也是送盈入祭禮之人。
至于瘞神的討厭則引發了張四皓心底的共鳴,這本能更加宏大。
于是在蘇儀尚未說完口中之話的時候,張四皓已經揮動觸手,將蘇儀頭沖下反復擲摔在山石上,噼啪碎響,腦殼迸裂,紅白涂成一地,氣息全無。
這一舉動,滿足了盈與陽虎的渴望,張四皓竟覺心中波瀾平靜了許多。
可以正常思考了。
身后詭焰沖天,召喚瘞神的祭禮正在進行中,學堂門戶之內已經宛如一個巨大花盆,養出了可怕數量的血紅觸手招搖向天,瘞神軀體怕是極大,正從這座孤峰中生長出來。
得跑,但邁步向外就是懸崖,這學院之地竟是建在一座孤峰之上,四周連個同等高度的山峰都沒有,下山的路在哪……
這孤峰是周國傾十萬人力耗費一年所建,高三百丈,送最后一個人祀上山后便斷絕去路……記憶中摸索出一個答案,該是來自陽虎的。
那怎么下山?
正思考著,張四皓又覺自己的力巨祭文蠢蠢欲動,瞧其去向,那已被弄死兩次的蘇儀,竟然又活了,這次爬得較遠,正向往孤峰之下跳躍。
結果力巨祭文宛如草線伏灰的靈蛇那般,偷偷一叼一繞,又將其生拉硬扯回來。
“何必呢?”蘇儀瞧著纏繞自己腰間的觸手,滿臉無奈地說,“同學,縱橫鏡顯示,距離瘞神完全降臨只剩下二十息,你身具數條瘞神祭文,或者能做個爪牙將軍,我這種他神祭者是必死無疑,你又何必……”
砰砰!砰砰砰!
這次是攔腰貫地摔成兩折,像是一個被合上的折疊屏手機那樣,三次將蘇儀摔死后,張四皓心底波瀾徹底平復,理智恢復。
這就像是一場祭祀,找到了心底所有干擾意志的共同怨恨之人,弄死他是共同訴求,滿足這一訴求后,民怨自解。
糟……不該殺他的。
盈出現并發出感慨,盈就宛如張四皓的理智。
首先他幫過我們,其次他剛才好像有下山的辦法。
跳下去也沒問題吧?張四皓望了一下山底,臨淵危立,山風凜冽,這得多高啊,但他有自愈祭文,剛才甚至能夠用這個祭文倒轉身體正反面,讓后腦變前臉,摔一下應該死不了吧。
但距離瘞神越遠,祭文威力越弱,因此哪怕是完整自愈祭文,就這么跳下去,也有危險……哎?
盈指指那側。
就見地面上一個蠕動人形正在往懸崖邊攀爬。
如果殺一個人三次而不死,怎么指望第四次就能弄死他呢。盈感慨。
張四皓就沖動許多,他一揮手中力巨祭文,結果只甩出了幾條柔軟綿長的手指,由于理智回歸,所以瘞神附體的氛圍就沒了,力巨祭文再不是那種極限MAX狀態。
眼瞧著蘇儀已經攀爬到懸崖邊,張四皓二活不說,攜起盈的手,便往那邊沖刺奔跑,蘇儀這一刻也站起來跑,跑到崖邊,他宛如沖向月亮般猛得一躍。
蘇儀這一躍看似自殺,但人在半空,兩只宛如蝴蝶般的五彩翅膀自他背后猛得伸展而開,翅膀撲騰兩下,讓他懸在半空,他回身朗笑:“同學,你就與你的瘞神同歸于盡吧,未誕生的世界之子也不過就是個笑話……”
砰!
張四皓撲了蘇儀一臉。
正面撲到并且雙手雙腳八爪章魚那樣死死抱住蘇儀。
蘇儀大驚:“這蝶裝飛行器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
那三個人不是更要死?
張四皓回頭瞧了一眼他背上的盈。
現在他抱著蘇儀,盈抱著他,三個人疊在一起,在圓月的照耀下,搖搖晃晃從孤峰之上往下墜落。
而在他們背后,孤峰之上,瘞神降臨的流程正進入最關鍵時期,原本學院就像是一個火山口,無窮血紅觸手向天沖鋒,直沖百米之高,其巨大勢能不禁讓觀者懷疑,它是如何被束縛住的。
吱吱吱吱。
這時,蟬聲清脆入耳,仿佛回蕩在天地之間的一縷破曉清音,瘞神異狀雖濃重,甚至遮天蔽地,卻也無法遮掩住這抹游離清音。
張四皓終于看到了那只蟬,它通體碧綠,額頭上似有一個鮮紅的道字,那蟬在孤峰之上鳴叫,似是只憑著這叫聲,就暫時約束住了瘞神的爆發。
“老子先生好。”蘇儀忽得說了一句,語氣非常正經,甚至有幾分崇敬,可惜身在半空無處著力,否則他似乎想要跪上一跪,“老子先生好久不見。”
誰?
張四皓望向蘇儀。
兩人因為貼得極近,所以這一望,好像要接個吻似的。
蘇儀慌張搖頭:“可不興這個,同學,咱們每個世界習俗都不同,我們那里同性之間是不搞這個的!”
你丫才是同性戀!張四皓覺得自己被侮辱了,他便放棄與蘇儀交流,扭回頭,想再看一眼那蟬,但入目處卻已空空蕩蕩,只余下正在疾速擴張的瘞神。
“三、二、一……來了。”蘇儀輕聲說。
就見沖天而起的紅瀑,宛如一柱巖漿,在他們眼前爆炸開來,那紅色之凝重,甚至透著一種漫畫般的非現實感,它們凝成了一個生物,一個生態,一種生命。
瘞神降臨斯世了。
或者說,瘞神往這個世界望了一眼,隨即漫天紅潮回卷,孤峰之上,沒留下任何痕跡。
正跟張四皓糾纏的蘇儀見到這一幕,登時呆了:“完了,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