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著瓜子踏著風,說起閑話挺著胸。
寬闊的大街上,林芊走路帶風,眉飛色舞,和王伏虎以及諸多楊府武師,討論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止不住驚嘆。
一行人愣是走出了六親不認的囂張步伐,招搖過市的樣子,透著鮮活生猛。
黃元定手下的核心成員,性格各有不同,但有個共同點,他們都是那種比較真誠的人。
這顯然是黃元定刻意選擇的結果,他和蘇不易有著相同的經歷,想必是受夠了那些虛偽的人情,才會聚攏這樣一群人,當做并肩作戰的伙伴。
林芊和蘇不易相交雖短,也算是意氣相投,看到他憑借自身實力,擊碎所有刁難,很是為他高興,此刻嗑瓜子的動作都比往日要豪邁一些。
王伏虎也是如此,一路上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下來過。
至于其他王伏虎拉來的護院武師,或許內心有嫉妒情緒,但蘇不易不說潛力,就是現在的戰斗力,也要超越他們不少人了。
來的時候,在他們眼中蘇不易不過是一名剛突破的練肉武師而已,只是末學后進,現在卻是需要他們鄭重以對甚至仰視的高手了。
他們自然不會將那些負面情緒表露在臉上,只會稱贊夸獎。
“經此一戰,蘇兄弟算是在山澤郡將名聲給揚了出去,每年青木宮考核都有第一名,但沒有哪個第一名像他這樣引的如此轟動。”一名武師感嘆道。
“是啊,青木宮考核,幾乎每個家族都會派人來觀禮,名聲可不傳遍山澤郡了么?這是那些洗髓武師才有的名氣,蘇兄弟練肉階段就有了。”另一名武師眼中透著羨慕。
人生在世,無非求一個名和利,絕大多數人都不能免俗。
別以為武師經歷種種搏殺,見識了諸多人心鬼蜮,就只會韜光養晦,只求埋頭壯大自身實力,不求外界虛名。
那怎么可能!
武道之路,還有不甘弱于人,還有爭強好勝,還有名揚四海,爭強好勝有時候是個貶義詞,但這也是很多武師往上走的驅動力。
王伏虎聽著眾人議論,笑的合不攏嘴。
‘蘇兄弟現在是名氣大于實力,等以后實力和名氣匹配時,我老王的好日子就要來了。’王伏虎心中暗想。
“就是拜神之道對蘇兄弟他們這些古修似乎有點不待見,蘇兄弟進入青木宮后,恐怕也會招致一些麻煩?”一名武師話鋒一轉。
王伏虎粗壯的眉頭一擰,立刻回應道:
“不是拜神之道對蘇兄弟不待見,只是某些人罷了。青木宮那些人代表不了拜神之道,我也走的拜神之道,但我才不會管那些古修和拜神間的矛盾。
我只知道蘇不易是我兄弟就行了。”
他大咧咧道:“至于麻煩,可能會有,但今天咱們也看到了,古修并非無人,所以小的麻煩會有,但超出規則之外的麻煩不會有。”
王伏虎嗤笑一聲,說:“如果是小麻煩,蘇兄弟連刻意刁難都闖過了,那些小麻煩又算得了什么。”
林芊點點頭,瀟灑的一揮衣袖,對蘇不易很有信心,說:“說的沒錯,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眾人皆是紛紛附和。
他們的話題又轉向古修之道,談論起陳行甲剛才的威勢。
一路上都是熱熱鬧鬧,直至回到楊府,眾人才分開。
“走,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黃叔父。”王伏虎樂呵呵道。
“好。”
兩人往黃元定院子走,林芊嗑著瓜子,眼神忽然一動,神秘兮兮道:
“一會兒進去后,你別插嘴,你只會干巴巴的說事,很沒意思,讓我來說話。”
王伏虎瞪了她一眼,說:“我就一個直性子的大老爺們,哪來你那些彎彎繞繞。”
“該調整表情了,注意表情,注意表情。”
眼看快到黃元定那邊了,林芊停下腳步,看向王伏虎,發號施令。
王伏虎知道她要做什么,無語的看了眼林芊,說:“替人顯圣,這種事情的樂趣在哪?”
“閉嘴,注意表情。”
林芊連瓜子都顧不上磕了,自顧自道:
“上次不易完成甲級任務,我過來向黃大人匯報時,沒有發揮好,這次一定要好好發揮。”
王伏虎只好按照林芊所說,眼瞼低垂,眉頭微擰,做出一副失落惱怒的樣子。
“不錯。”
林芊仔細看了眼,拍拍手,滿意點頭。
閣樓中。
黃元定依舊是寬袍大袖的文士打扮,靜坐在蒲團上面,手里拿著一本書,仔細閱讀。
聽到腳步聲,他將手頭的書放下,當看到迎面進來的林芊和王伏虎,神色都不太好看,不由眉頭微皺。
他知道今天是蘇不易去青木宮考核的日子,他覺得此事對蘇不易來說,再為輕松不過,不會有任何意外,也就沒有去湊熱鬧。
現在,看兩人的表情,難道出什么幺蛾子了?
黃元定不等兩人見禮,揮揮手,直接道:“都坐吧,蘇不易人呢,怎么就你倆過來了,難道出什么意外了?”
“哎,此行當真是意外重重,誰能想到拜神院那邊對古修竟然懷有如此大的惡意!”
林芊坐下后,神色凝重,開口先定調子。
王伏虎坐在她身旁,微微低頭,眉頭緊皺,拳頭緊握。
“怎么回事?”黃元定問道。
“按照以往規矩,本來只有在對戰中勝出,就能獲得進入青木宮名額。”
林芊眼神微冷,說:“可誰知道那負責考核的馮執事,說蘇不易是古修,想要重開古修院,需要更高的要求。
那家伙心眼很壞,不僅額外給他們增添了一場戰斗,而且還專門派了咱們楊府的旁系子弟楊漠與他對戰。”
黃元定不解道:“以蘇不易的實力,楊漠應該也不是他的對手吧?”
“蘇不易的確獲勝了。”林芊說。
“那么,你的意思是,楊漠因為敗在蘇不易手中,對他產生嫉恨了?”
黃元定微微一笑,說:“這沒事,小輩爭強好勝,被人當刀,看不清局面,自然有能看清的人,我去說和一下就行。”
“那倒也沒有。”
林芊聲音中滿含怒氣,道:“楊漠是個明事理的,可蘇不易獲勝后,那馮執事還不肯善罷甘休,說表現的還是不夠,又給蘇不易找了個對手。”
“出爾反爾,有些過了!”
黃元定眼睛微微一瞇,神色平靜,眼底卻是有一道殺意掠過。
林芊秀氣的眉頭緊緊皺起,神色越發沉重,嘆息一聲,滿是憤慨道:
“那馮執事給蘇不易他們找的那名對手,乃是鍛骨武師,而且體魄極為雄壯,明顯是那種天生巨力之人。”
“鍛骨境!”
黃元定面色微變。
在看他來,縱使蘇不易實力強悍,但也絕不是鍛骨境武師對手。
“那人出手極為狠辣,明顯是奔著傷人性命去的,第一個上臺的古修,幸虧躲得快,才逃得一命,但也斷了好幾根骨頭。”
林芊胸膛微微起伏,恨聲道。
黃元定看到王伏虎一直低著頭,似乎頗為悲痛模樣,心中就是一沉,沉聲道:“后來呢?”
“我們勸蘇不易算了,不要上場。”
林芊聲音中透著蕭瑟,說:“可他性格剛烈,那名受傷的古修和他似乎關系不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上場了。”
“哎!”
黃元定嘆息一聲,已經猜到了結局,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就是我欣賞蘇不易的原因。”
他看向墻上的那首詩,輕聲道:
“蘇不易此舉是有些魯莽,但很多事,要看自己覺得值不值得,要是不值得才叫魯莽,要是值得那就是有種,我能夠理解他的做法。
趨利避害,人之本性,但人只所以為人,就是很多時候會做出超越本性的做法。”
王伏虎很認同黃元定的觀點,但是……他還是有憋不住了啊。
他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拳頭緊握,骨節發白,身軀微微顫抖,。
黃元定看到王伏虎那副‘悲痛’模樣,眉頭緊皺。
兩人能夠沉住氣給他說這么多,蘇不易應該沒有生命之危,但看王伏虎的樣子,恐怕也是受傷不輕。
“蘇不易走上了擂臺,那人身高體壯,仿佛山間猛獸一般,身軀投下的陰影將蘇不易死死罩住……”
林芊聲音低沉,緩緩道來。
王伏虎喉嚨中發出嗚咽之聲,仿佛在為英雄的上場配樂,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模樣。
黃元定神色越發凝重,眼神冷冽。
“那人一步步走來,腳步沉重,不急不緩,顯然是在為蘇不易施加心理壓力,可蘇不易卻沒有躲閃,也一步步朝他走了過去,戰斗一觸即發……”
林芊看了眼黃元定,說話的速度突然變快,連珠帶炮道:
“那人右手持錘砸向蘇不易蘇不易施展身法秘技輕松躲過那人又左手持錘砸去蘇不易施展劍法秘技生生抗住然后持劍斬傷其手臂又竄至其身后將他肋部劃出血口蘇不易得勢不饒人圍著那人游走一劍又一劍斬出讓那人連開口認輸都做不到身軀更是被牢牢定死在原地最后蘇不易停下正面一劍將其斬落擂臺。”
她一口氣說完,中間沒有任何停歇換氣。
雖然語速很快,但咬字清晰,黃元定倒也聽得清清楚楚。
“???”
黃元定臉上的凝重表情一點點褪去,迅速轉為愕然和震驚,目瞪口呆的看著林芊。
林芊這才哈哈大笑出聲,看著黃元定懵逼震驚模樣,心頭說不出的舒爽,樂不可支。
王伏虎也終于不用憋著了,霍然抬頭,拍著大腿,也是笑的渾身顫抖。
黃元定一向沉穩,也是被林芊氣的牙根癢癢,鋪墊了半點,感情在這給我開玩笑呢。
他拿起手頭一個蒲團,也顧不上風度,直接砸向林芊。
林芊也不躲,只是瞇著眼睛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能夠讓一向淡定沉穩的黃大人露出這種表情,讓她極為開心。
‘原來替人顯圣也有成就感啊。’
王伏虎莫名也覺得很爽,有點理解了林芊的做法。
“虧我還以為出什么幺蛾子了,原來你才是那只幺蛾子。”
黃元定瞪了林芊一眼,沒好氣道。
他和麾下的人相處,從不會拿捏腔調,刻意擺譜,所以林芊才敢和他開玩笑。
他不再理會兩人,默默消化著林芊說的話。
‘兩門秘技,這才多久竟然掌握了兩門秘技!’
黃元定心頭震撼,心頭的惱火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樣的玩笑,他巴不得多一點。
他越發欣賞蘇不易,悟性好只是一方面,面對刁難毫不退縮,朋友受辱親手討回的個性,更令他贊賞。
‘這小子當真不錯,倒是可以去柳供奉那里,給他提一提蘇不易的名字了。’
黃元定心中暗道。
楊府乃是根子在府城的頂級家族,底蘊頗深,府中有兩位先天境的供奉,黃元定就是柳供奉陣營中的人。
一般情況下,區區練肉境哪怕戰斗力再強,也沒有進入柳供奉耳中的資格,可黃元定覺得蘇不易不同,他有那個資格。
黃元定心情極好,又笑著問了王伏虎和林芊一些細節。
當他聽到陳行甲的出手斬傷拜神院院長后,自然也是頗為動容。
但他心頭并沒有太過驚訝,古修畢竟傳承已久,哪可能完全沒落,有一些強者存在再正常不過。
‘蘇不易那一陣子去學習功法和武學,不知是不是與那位強者有關?
無論如何,有了真正的強者遮擋風雨,蘇不易接下來面對的也就是一些小風浪了。’
他心頭暗想。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林芊和王伏虎就告辭離去。
不多時,蘇不易回到楊府,去拜訪了黃元定。
當初是黃元定告訴他一定要進入青木宮,如今進入了,自然要讓對方知道一下。
他給黃元定說了事情大體經過。
黃元定只是淡定喝茶,從頭到尾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頗有一種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望天邊云卷云舒的淡然,只是勉勵了他幾句,就讓他離去了。
蘇不易不由嘖嘖稱奇,感慨黃大人到底不是普通人,他的表現也就算了,陳行甲斬傷褚院長這等大事,他神色都是如常,不見變化。
這份萬藏于心不表于情的沉穩,真是值得他多多學習。
……
回到房中。
蘇不易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細細過了一遍,將一些需要注意的東西暗暗記下,然后就打開木匣,開始著手修煉九獄燭龍功第二層。
九竅玄石頗為珍貴,要是靠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攢夠銀錢購買,現在卻是提前得到了。
他閉上眼睛,按照九獄燭龍功中所說的方法,將九竅玄石握在手中,體內勁力呼嘯而出,投入到了修煉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