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不易盤膝而坐,腦海浮現出那觀想圖中星辰劃過的軌跡,胸膛微微起伏,以一種特殊的韻律呼吸著。
有時候呼吸重若風雷,有時候低不可聞。
有時候急促如擂鼓,有時候綿長如靜靜流淌的溪流。
每一次稍有錯誤,他都能迅速察覺到,立馬就改正過來。
很快,他就掌握到了其中的訣竅,也就在此刻,他發現趙顯圣也明顯掌握了呼吸法。
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掌握,很難分出高下。
‘倒是個強勁的對手。’
蘇不易眼睛微微一瞇。
另一邊,那陳行甲一邊喝茶,一邊在場上掃視,他也是注意到了蘇不易和趙顯圣那超乎常人的速度。
對于趙顯圣能學的這么快,他早有預料,看向蘇不易時,眼中卻是閃過一絲訝異。
“那個小家伙,悟性倒是不錯么。”
陳行甲看向對面的宋青衣,輕聲道。
“哦?”
宋青衣循著看去,也是有點驚訝。
她之前對蘇不易有所關注,但并不多。
不知道其在武夫階段就掌握了兩門秘技的事情。
“看來這次叫他過來是對了啊,的確有點培養的價值。”宋青衣雙眉微挑。
陳行甲笑道:“此人這次實打實的表現出了不凡之處,可大人心緒似乎平穩了許多。”
宋青衣輕笑道:“正是因為我之前胡思亂想,平白被牽扯了思緒,這才痛定思痛,不去想那么多。
多智者疑,要是我還像之前那樣,發生點事就胡亂猜測,疑神疑鬼,唯恐錯過了什么,做事難免瞻前顧后,失之果斷。”
她微微抬頭,看向高遠遼闊的天空,說:“天機難測,摘星塔給的批語只是指引,太放在心上卻也不好。”
陳行甲點頭道:“大人說的是。”
宋青衣繼續道:“接下來,我們就順其自然,正常培養即可。”
她沉聲道:“真正有能力的人,無論在什么地方,都如錐處囊中,鋒芒畢露。
他要是有能耐,自然會綻放光輝,引起我們的注意。”
陳行甲微微點頭。
……
又過了一陣子,陳行甲看到所有人都掌握了呼吸法,抬步走了過來。
他微微有點駝背,但目光卻如鷹隼般銳利,在人群中掃視了一眼后,道:“接下來,就是最后的練法了。
我先來打一遍,你們看好了,記住做的時候腦海里要想著觀想圖,同時一定要維持住呼吸法。”
說著,他左腳向前跨出一步,雙手向前探出,腳步微微一動,于此同時雙手也跟著在空中掃過。
他的動作看似簡單,但若是仔細看,發現其隨著呼吸,身上肌肉如同時而繃緊,時而放松,仿佛在身上肌肉也在呼吸一般。
他腳步移動時,腿腳仿佛拖在泥水當中,有著一種詭異的沉重感。
雙手在空中一動時,也是給人同樣的感覺。
他簡單的示范了一下,一共十八個動作,很快就演示完了。
突破為武師后,身體素質打破極限,人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力也會提升。
隨便一個武師,都能輕易控制身軀的每一寸肌肉。
眾人很快就掌握了此法門。
陳行甲微微點頭,道:“掌握了,接下來你們就自行修煉吧,一定要記住,修煉過程中當心里觀想的星辰黯淡時,要及時停下來。
萬萬不可強行繼續,這些你們族中長輩應該強調過,都開始吧。”
他說完話,就直接離開。
蘇不易平心靜氣,心里想著觀想圖,維持著呼吸法,腳步移動,做出一個個動作。
每個動作都如行云流水,不見半點滯澀。
隨著不斷行動,蘇不易徹底沉浸其中,他恍若感受到了身體內血液的流動,拿捏住了一絲氣血。
那氣血隨著他的動作和呼吸,在身軀內不斷流轉。
在經過要開啟的竅穴位置時,會微微停留一下。
在其停留的瞬間,一股子麻麻酥酥的感覺隨之升起。
‘這就是開竅么,利用氣血不斷沖刷竅穴,直到其徹底開啟,誕生勁力。’
蘇不易若有所悟。
沉浸在修行中,他心中觀想的星辰,逐漸黯淡。
不知過了多久,當那星辰失去所有光芒后,他謹記陳行甲所說,立刻停了下來。
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他發現場上絕大多數人都已經停了下來,只有十幾人還在繼續修煉。
“蘇兄,沒想到你根骨這么好。”
耳旁傳來李維的聲音,隨后,一張胖乎乎頗有喜感的臉龐就出現在他視線中。
蘇不易疑惑道:“根骨好?你怎么看出來的。”
李維問道:“你是按照陳大人所說,觀想的星辰熄滅后,就立刻停下來么。”
“當然。”
蘇不易道:“陳大人鄭重強調過的事情,我自然會遵守。”
“那就沒錯了。”
李維道:“武道修行,不能一味勇猛精進,還要懂得及時止步,否則會傷到根基。
那觀想圖能起到警示作用,當星辰熄滅時,就代表你達到了身體極限。
每個人身體承受能力,也能根據這點反映出來。
根骨越強,修煉功法開竅時能夠堅持的時間也就越長。”
蘇不易了然,“原來如此。”
他抬眼看去,發現場上的十幾人中,張浩然、王宇、趙顯圣赫然都在其中,顯然根骨比他要好。
他心頭一動,連忙問道:“你剛才說我根骨挺好的,不知夠不夠資格學習高級功法。”
李維搖搖頭,一臉惋惜道:“前面點著香,一炷香燃盡是一刻鐘,堅持兩刻鐘,就代表根骨正常,能修煉中級功法了。
修煉高級功法的標準是三刻鐘,可惜你就差了那么一點。”
蘇不易抬眼看出,發現第三柱香只剩下了五分之一。
他有點不甘心,道:“就差那么一點,我感覺那星辰熄滅了,但我還能繼續練下去。”
李維面色一變,連忙道:“蘇兄,此事可萬萬不能逞強,觀想圖中星辰熄滅后,絕對不能再練下去,否則就要傷到根基了。”
他認真告誡道:“以前,也不是沒有人根骨不夠,強行練習更高級功法,倒也不是不能練。
不過,練得越快死得越快,最出名的是一名叫錢森的人。
此人身負血海深仇,又走了大運,得到一門頂級功法。
他根骨普通,只能修煉中級功法,可為了報仇,他強行轉修了那門頂級功法。
結果轉修才一個月,就耗干了所有生命力,直接身死。
高級功法的誘惑,的確很大,但一定要適可而止。”
蘇不易緩緩點頭。
他抬頭看向場中,問道:“那堅持多久能修煉頂級功法。”
李維道:“修煉頂級功法,至少要堅持四刻鐘。”
“無上功法呢?”
“六刻鐘!”
蘇不易注意到前面每個層次都只差了一刻鐘,可頂級功法到無上功法,卻足足差了兩刻鐘,不由道:“怎么頂級功法和無上功法的要求差距這么大?”
“所以那才叫無上功法、至強功法啊。”
李維感嘆道:“每一個有資格修煉無上功法的人,都是真正的天縱奇才。”
他眼中露出期待之色,看向那一身白衣的趙顯圣,“不知道他能夠堅持多久,能否達到無上功法的標準。”
時間緩緩流逝。
張浩然和王宇,也紛紛堅持不住,停了下來。
不過,兩人都堅持的時間都超過了四刻鐘,有修煉頂級功法的資格。
蘇不易只能再次感嘆龍生龍鳳生鳳,有些人天生就比常人要占據了很大優勢。
除此之外,還有八人有資格修煉高級功法。
其中有七人都是出自張、王、趙這府城三家,只有一人是王家麾下靈海郡小型古修世家的子弟。
“蘇兄弟,可以啊。”
張浩然拍了拍蘇不易肩膀,笑道:“聽李維說你根骨不錯,只差一點就能修煉高級功法了。
雖然差了一點,但你日后每日運轉功法修煉的時間要比普通人強一些,修煉速度也能更快一些。”
“可惜還是差一點。”
蘇不易微微搖頭,笑道:“還要恭喜張兄,有能力修煉頂級功法,和你相比,我可要差遠了。”
“喂喂喂,和我比?!”
張浩然表情浮夸,道:“你一個白羔子,和我這張家嫡系傳人比?
要是你和我一樣,那我明天就去把家里老祖宗的墳挨個給掘了,他們也太不中用了。”
蘇不易還是第一次見個性這么跳脫的人。
對方雖然說自己和他無法相提并論,但言辭之間卻沒有惡意,不會引人反感。
他也就微微一笑。
一旁的王宇看到張浩然和蘇不易打成一片,眉頭卻是微微一皺。
“這家伙,已經堅持了五刻鐘了。”
笑鬧過后,張浩然將目光落在場中唯一還在修煉的趙顯圣身上,神色略顯凝重,“難道這家伙還真能堅持到六刻鐘,那可了不得了啊。”
隨著時間越往后,場上也就越安靜。
所有人心情也跟著緊張起來,要是趙顯圣真達到標準,他們也算是見證了一項傳奇。
終于,在第六柱香燒了一半時,趙顯圣停了下來。
他將目光落在香爐上,眼中滿是遺憾。
呼!
伴隨著趙顯圣停下,眾人緊張的情緒也跟著褪去,場上的安靜也隨之被打破。
張浩然微松一口氣,這么多年來趙顯圣一直壓著他和王宇。
要是對方再修煉了無上功法,那差距可就更大了。
‘還好還好。’
張浩然如釋重負,正巧趙顯圣從他不遠處經過,他故意輕飄飄道:
“什么絕世天才,最終還不是和我一樣,修煉一個等級的功法。”
趙顯圣腳步一頓,將視線投射過來,目光中不含情緒,就像是再看一粒灰塵。
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峻,淡淡吐出兩個字,“小丑。”
然后,就收回目光,穿過人群,所過之處所有人都自覺的讓開路,他自顧自的走進一處木屋中。
“你!”
張浩然氣的嘴唇顫抖。
……
夜幕降臨。
八方街燈火通明。
蘇不易一行人來到一家酒樓前。
據張浩然說,星辰熄滅后第二天才能重新點亮,所以,每個人每天修煉的時長是固定的,由根骨決定。
道理就像是健身,盲目苦練,加大強度,并不會得到想要結果,反而會傷到身體,需要給身體一定的恢復時間才行。
不過胡亂健身只是身體受點傷,而強練功法可是會損傷生命本源的。
蘇不易期間嘗試過好幾次,星辰果然是熄滅狀態。
他不由感嘆功法的玄妙,不知是多少先輩聰明才智的結晶。
每日修煉到承受極限,第二天復原后繼續修煉,極有規律,觀想圖就是檢測器。
呆在山谷中也沒事,大家都是年輕人閑不住,很多人都是初次認識,張浩然就組織眾人過來吃個飯,加深感情。
六十多人中,只有趙顯圣沒有來,其他人一個不少,全都來了。
蘇不易作為地頭蛇,推薦預定酒樓的事情,自然落在他身上。
剛到大廳,他卻是看見王伏虎和兩名護衛,正在喝酒聊天。
“蘇兄弟,過來喝兩杯啊。”
王伏虎也是看到了蘇不易,連聲招呼。
“我先上去一下,一會就下來。”
蘇不易笑道。
樓上開了六個包廂,蘇不易本打算和李維兄弟坐在一起,卻被張浩然拉著非讓和他坐一塊,他推脫不過,只能從命。
喝了兩杯后,他就告罪離開,來找王伏虎。
和王伏虎簡單聊了兩句,他重新回返。
就在他即將走進包廂時,他隱隱聽到王宇的聲音。
“浩然,一個白羔子而已,你和他老摻和在一塊,有什么勁兒?剛才還非要拉著他和你我坐在一起,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你我都有熟識之人,蘇兄不認識什么人,和我又聊得比較投機,坐一塊怎么了。”
張浩然聲音中透著不快,“我就煩你這股子世家子弟的傲慢。”
“我的傲慢也是分人的,他要是很有天賦,也不是不能結交,可他資質平平,有什么好結交的,人和人本身就有三六九等之分,你還是太幼稚了。”
“……”
蘇不易停在原地,沉默了一下,往后倒退幾步,重新走過來,同時大力咳嗽了幾聲。
包廂中的議論頓時停止,他推門而入,臉上沒有絲毫端倪。
只是,這次他稍微呆了一會兒,就推脫有事,直接離開。
他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這世間像張浩然這樣的人是少數,王宇那樣的人才是多數。
他直接回了楊府。
成為武師后,他在楊府有獨立的院落,一個人居住更為自在。
山谷距離楊府也就十幾里路,以他的腳程,很快就能過去。
按理來說,現在已經得到了功法,其實他不必每日都去山谷,只需要誕生勁力后,準備學習武學時過去即可。
只是,陳行甲說日后每天中午修煉完畢后,他會講一些奇聞異事,說一些妖獸、天才地寶,天下各處的風貌,這都是寶貴的知識,不容錯過。
躺在床上,蘇不易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情,只覺得如在夢中。
不多時,他就準備睡去。
就在這時,他腦海中忽然一震。
‘新天賦出爐了。’
他心有所感,心念連忙沉入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