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樹上的青澀退去,取而代之的則是金黃的希望。這是鄉村人一年的主要收入,也是他們辛苦兩季的慰勞,金稻遍地,流水潺潺,又是一年秋。
這對于鄉下人來說,簡直比過年還高興,村莊也有了喜慶的氛圍,這個鮮為人知的村莊唯一可以聯絡與外的一條曲折的山路,也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只有這間土坯房,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生機,現在的它就像是在秋天沒有成熟的稻谷一樣,無人問津,它是如此的默默無間,以至人們忘記它,忽略它,甚至就連里面的人是死是活都無人問津......
此時的崇逢也對家鄉內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而是繼續投入到一個早出晚歸的死循環中,生活也失去了色彩,仿佛他已成為一個沒有感情,沒有知覺的傀儡。
又是一天深夜,工作一日的崇逢如同往日一般拖著疲倦的身軀走在回家的路上。只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夜格外的黑,濁云格外的多,蓋住了月光,稀疏的月光,透過濃密的云層,照在寒樹上形成斑駁的樹影,崇逢回到家,已是深夜,昏黃的燈光拂不盡他的疲憊,清透的月光照不進他的心,他疲倦的撲向床,摁下這一天的暫停鍵。
凌晨,一陣急促的鈴聲劃破了獨屬于夜的靜謐,崇逢猛地起身,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手機,按下了通話鍵,“小姑,這么晚了還不休息,是有什么急事嗎?”電話那頭沒有回應。“小姑?在嗎?怎么沒有聲音?”崇逢又確認了一遍,電話那頭還是沒有回答,但細聽有搬動雜物的聲音,再細聽還有斷斷續續的鳴咽聲和尖銳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良久,電話那頭才傳來人說話的聲音,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還斷斷續續的,電話那頭是一個年長的婦女的聲音:“小...小崇啊,你娘原本不打算告訴你,怕干擾到你的工作,但有些事情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知道。”她停頓了一會,也許在緩和悲傷的情緒,又或許在進行思想斗爭。
過了一會,她才用先前帶哭腔的語氣說道:“你...娘她...去世了。”簡簡幾個字,她卻說了很久很久,聽到消息后的崇逢竟意外地冷靜,他沉著的詢問著母親下葬的時間。
他是這個家的獨苗,沒有人可以幫他分擔,這個擔子自然落到了他的肩上。
等掛斷了電話,他的手再也沒有力氣,手機也隨之滑落,他并沒有嚎啕大哭,也沒有崩潰,而是麻木癡呆的望向窗外,眼神空洞,耀眼的太陽,斑斕的云彩,游走的人群,繁華的城市,喧鬧的大街,在他眼中都失去了色彩,再也沒有人可以給他一個傾訴的場所。
但他也很快從悲傷的束縛中掙脫——他已經沒有時間為母親的逝去而悲傷了。他現在有格外重要的事,請假回家。
人有時就是這樣,既沒有十分緊急的事,也逃不開已經墨守成規的生活的束縛中,剛從喪失至親的痛苦走出來的崇逢苦笑著,無力地拾起地上的手機,在眾多聯系入中尋找經理......
他今天并沒有如同往日一樣著急地出門工作,而是在家中默不作聲地給領導打電話,電話里頭傳來一聲振動,他焦急地拿起手機。
“喂,...經理。”“有事嗎?”經理的語氣十分平靜,平靜地可怕。“經理...抱歉打擾到您了,是這樣的.....。”“這就是你不來上班的借口?”經理打斷了他的話。
“不是的,經理,我家里出現了一些急事要我回去處理,我能不能...請假兩天。”電話那頭聽完后傳來兩聲干咳,也許是出于心理作用,崇逢感覺經理放杯子的聲音都重了幾分,“請假?”經理一邊質問的同時,一邊還加重了語氣,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是...是的,我家的情況非常緊張,還希望您.....”他的話又一次被經理打斷,然后對著崇逢披頭蓋臉一頓責罵:“你知不知道人員流動和公司務業有多緊張?你還敢和我提請假?除非你家死人,否則這個假我決對不批!”崇逢一臉的驚訝,他根本不會想到經理會如此無理,但他還是很小聲地說了一句:“我娘去世了。”話音剛落,經理的不屑就已經從屏幕中透過,“為了請假你連這種理由你都能編的出來?你可真讓我大開眼界!”被輕視的崇逢在此刻終于忍無可忍,向著屏幕吼道:“這是真的!”
領導先是一愣,然后也不甘示弱地說:“就你這個態度,現在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不批,如果你現在不來公司,以后也別來了!”經理沒有了先前的平靜,勃然大怒。隨著“嘀”的一聲,崇逢掛斷了電話。
這天,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現實與社會的壓力如同兩座大山一樣壓著他,一面是自己尋找許久的高薪工作,一面是在家中無人安頓的母親,此刻,再艱難他也要果斷地抉擇,想到與母親過往的點滴和今日領導的咄咄逼人,這一刻,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中閃過,也使他迷茫的心變得堅定。
天色已蒙蒙亮,使絕望的人看到了希望,使不安的心平添了一絲的虔誠。
崇逢打了一封辭職信托人傳發給了領導,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一趟公司了,現在時間已經極其緊迫,他必須在兩天之內回家,他以極快的速度聯系司機,到達地點,上車,動作井然有序,不帶絲毫的含糊。
上了車,關上車門的聲音才使他緊張的心略微有了些許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