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怎么知道你身份的呢……”

劉塵有些恍惚，從自己對這對叔侄的懷疑，到沉默，再到發現小白酥紅抱腹時的驚慌，然后又通過徐州戰場上，一眾將士的只言片語，零零散散，總算拼湊出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但再多的信息，沒有他腦中早已知曉的歷史文獻，又從何談起？

思忖半響，劉塵苦笑一句。

“猜的。”

想了想，他又道：“我先猜出她的身份，再推出你的身份。”

“終究還是留下蛛絲馬跡……”

李儒算是接受了劉塵的解釋。

劉塵有些做賊心虛地搓搓手背，如果小白酥那件紅艷艷的抱腹是“蛛絲”，那“馬跡”該有多大啊？

好在兩人現在都沒有心思繼續扯這個。

劉塵轉移話題道：“你現在要做的不是殺我，而是想辦法，讓我們為你守住秘密。”

黑暗中發出冷笑，“不過是條爛命，死便死了，無足掛齒。”

“別自欺欺人了，你舍不得死！如果舍得死，你就不會在我這破地方，砍上一年的柴，也不會像只老鼠一樣，不愿和別人接觸。”

李儒沉默。

“我很好奇，你和小丫頭怎么活下來的？”

“與你無關！”

“那可說不準，天下恟恟，亂世兇年。常人尚且不知何時會死，何況一個弒君之人，保不準明兒就被人殺了！”

黑暗中，呼吸有些沉重。

劉塵繼續道：“所以啊，這輩子欲做之事，如果還未完成，就要趁早了結，免得人死事未了，讓人遺憾……”

“你不用試探。”

“我試探什么？”

劉塵冷笑，“我不用猜都知道，你之所以舍不得死，并非怕死，而是有未完成之事，但以你現在的身份，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黑暗中，還是沒有聲音。

劉塵搖搖頭，“李文優，這么多年過去了，你早就該明白，有些事只能依靠外力，依靠別人。如果任何事都能靠自己完成，你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那丫頭也不會淪落于此。”

青年調整下姿勢，讓屁股坐的更舒服些，“如今天下動蕩，狼煙四起，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想來總不會是救苦救難，匡扶社稷的宏業。這些事多少與你沾不上邊，所以我就想，會不會是一些小事情，一些無足輕重卻又對你很重要的事，如果是，那我……興許能幫上？”

屋內傳出嗤笑聲。

感受到對方的輕視，劉塵說道：“你別看我以前就是個店小二，現在多少有些能力，尾敦你也見到了，說他是虎將總沒人會反對吧？”

“尾天霸確實讓我很驚訝，而你的身份，也在我預料之外。”

話題像是勾起李儒訴說的欲望，他繼續道：“剛見你時，以為是個普通人，后來從只言片語中猜出，你應該是個落魄公子，可誰又能想到，你落魄不假，卻是太傅之孫。袁本初帳下也算有些能人，將你們送來青州，對外發消息說是照顧劉和，以此讓那幾支幽州兵賣命。不過他們怎么都沒想到，劉和之子是只兇虎，而非圈籠中的豚犬。”

劉塵也有些意外，問道：“你又是怎么猜出我的身份？我與尾敦昨晚才回蓼城，你不可能一夜之間就猜出，看來很早以前就發現端倪了！”

“公子能通過那丫頭，猜出我的身份，我也能通過劉和知曉你出身，不要忘了，我們曾一起于天子腳下共過事。”

黑暗中，嘲笑聲更甚。

“臥槽！”

劉塵聽到李儒的話，心中大驚。

他竟然把這個給忘了，如今父親在他眼里，是個消瘦的認不出面貌的病人，但想不到，李儒還能認出來。

在劉塵南下之前，他還猜不出梁文就是李儒，忽視了這個問題。

敢情自己偷偷搜尋對方身份的時候，對方已經拿著他家族譜在看了？

想到李儒連皇帝都敢殺，劉塵不禁摸了摸自己脖子。

還好，還好他沒殺心……

震驚與嘲笑過后，屋內與屋外都沉默下來。

夜色微涼，天已完全黑下來。

陳香房間的門被打開，兩女面帶笑容從屋內走出，看到坐在李儒門口的劉塵，以及站在一旁護衛的尾敦，兩女都是一愣。

陳香最先反應過來。

拉著小白酥說去做飯，晚飯其實早就做好，劉和也已經喂過，她完全憑著第六感拉走小丫頭。

小白酥臉色有些蒼白，咬牙在陳香耳邊說了句，快步跑到劉塵跟前，少女看了眼劉塵，扭頭看向漆黑如墨的屋內，對著黑暗認真道：“叔叔，公子對我很好。”

少女轉頭，笑得格外甜，“公子，早些回來吃飯！”

然后轉身跟陳香進了廚房，關上門。

良久，黑暗中傳來苦澀的嘆息，“傻丫頭，我哪殺得了你的公子……”

青年在屋外道：“她還不知道我的身份。”

屋內回答，“她不笨，多少能猜到一些。”

青年笑笑，伸了個懶腰，“所以我確實不算壞人，至少她愿意依賴我，也想著讓你放過我……知道么，今日我帶尾敦去酒舍，打了一群人，小丫頭就跟在我身邊，竟然不是很怯場。這可不是宮廷酒宴，也不是天子廟堂，可哪怕她親眼看到了一切，還是認為你能殺我，我實在好奇，你在她心目中，是個什么樣的人……”

屋內默不作聲。

青年有些無奈，卻也心有不甘，考慮了很久，再次開口，“高孝父和張文遠二人，你興許認識。”

“自然。”

屋內又有了回應，“呂布死后，想來一死一降。”

青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自詡道：“你猜錯了，他們的新主公，姓劉名塵。”

門板上突然響起咯吱聲，靠在上面的人扭過頭，于黑暗中往外看，而后大笑起來。

“怪不得你離開近兩個月，原來不單單是去尋尾天霸，徐州戰場你也插足了！有趣，真有趣……袁本初怎么都不會料到，自己養的豚犬不但是只兇虎，而且已經露出獠牙！”

青年同樣扭過頭，與黑暗對視，“那你愿意與這只露出獠牙的兇虎，來一場互惠的合作么？”

“合作？”

男人語氣透著絲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