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依舊是漆黑的,但此刻安靜的就像是置身在虛無之中。
“難道自己已經死了嗎?”
冷莜雪的腦中閃過這樣的疑問。
可是并沒有刀刃劃過身體的疼痛感,也沒有灼熱如流水的鮮血涌出,平靜的就好似什么也沒有發生。
可她知道自己還處在危險之中,那個黑影的刀刃就懸在自己周身的某處。若是自己就這樣死了,康嘉鳴怎么辦?
她答應過康嘉鳴的,說學會將負責他的安全。可實際上卻是由她自己去負責對方的安全,畢竟是她以學會的名義答應的。可她現在若是死了,豈不是對康嘉鳴食言了嗎?
自己沒有保護好對方,答應的事情也沒有做到,冷莜雪討厭這樣的自己,更討厭這種陷入絕境時無能為力的自己。
細數她出生到現在,幾乎很少陷入過什么死境之中,但眼下那種無助、不甘、絕望的感覺卻充斥在四周,同時也填滿了冷莜雪此刻的內心。
曾幾何時,她便嘗過了眼下的這種滋味,那是在這之前唯一一次陷入絕境時的記憶。但不同的是,它并非當下這般是生死之間的絕境,而是在刀劍術路途上的絕境……
冷莜雪是2013年11月11日加入的會黨,那年她18歲,之后便一直在學會本部就讀。學會本部的學制一般為四年,學會中除了學習正常大學所教的文化課外,還會學一些“特殊的技能”。
這些技能可不是職業院校為了滿足不同行業對人才的需求,所開設的工業類、農業類、商務類、服務類、藝術類等職業教育課程就能教的。因為沒有哪所正常大學會在學生入學后教他們,載具駕駛、槍械技能、刀劍術、日本空手道和柔道、跆拳道、巴西柔術、泰拳、散打以及摔跤等這些項目。有人可能會覺得載具駕駛不是挺正常的嗎?職業院校也有學開車的呀,畢業后還能找份給人當司機的活。但要是真這么想可就大錯特錯了,學會本部的載具駕駛技能第一課倒還正常,只是需要達到考國際駕照的水平,也就是左右駕駛位都可以開車的程度,但從第二課就開始離譜了,你需要學會開民航客機,游艇,雪地摩托……總之一系列亂七八糟的載具。所以學會本部教學這些技能,自然是為了培養學生,使其能夠擔任一些“特殊的崗位”。
為了能出色的完成會黨下達的任務,冷莜雪曾在選擇日本刀和唐橫刀上猶豫不決。雖說大部分的武器她都有所涉及,但最后還是選擇了日本刀。
入會的第一個月,冷莜雪便在月末比試上將同屆的所有學員打敗。因為入會接近于年底的緣故,即使是同屆的學員也基本上是她的學長或學姐。之后冷莜雪更是直接越屆挑戰,比她早入會一兩年的學長姐們幾乎統統落敗,甚至曾有一位T4屆——也就是2011年——加入會黨的日本學員,因為輸給冷莜雪而想不開,最后切腹自盡。
直到那場號稱“學會自建立以來的巔峰對決之一”的比試開始,冷莜雪才第一次感受到了她在刀劍術路途上的絕境。
據說那是“自加入學會起便從無敗績”的兩個人之間的決斗。所以在這場比試之后,便注定著有一人將失去“未曾一敗”的榮譽。
冷莜雪也一直期待著那樣的對手,她不在乎什么“未曾一敗”的虛榮,她只想要打敗一切強敵!
那一天正好是農歷臘月初一,也就是公歷的2014年1月1日。比試還尚未開始,場館的觀賽席位便全部坐滿。畢竟是兩個從未輸過的人之間的較量,所以當天才會如此熱鬧。
場館的觀賽席上分為兩波人,一波是學會的1年級生,以支持冷莜雪為主。因為學會本部不按學期制劃分年級,而是以學齡的方式劃分年級——從加入學會滿一年后才會自動升入2年級——所以這些和冷莜雪同屆的學員還沒有升入2年級的。而另一波則是以支持冷莜雪的對手為主的高年級生。
冷莜雪在場地外做著最后的準備,她用紅色的發帶將自己身后披散的頭發扎成了馬尾辮,高高束起的黑茶色馬尾讓她看起來非常的清爽干練。這樣做的原因自然是為了可以在比試中更為方便和靈活的戰斗。
做好一切準備后,她便義無反顧的朝著場地中走去。前方不遠處便是她今天的對手,而且有可能是至今為止遇到過最強的對手。
冷莜雪知道對手是個女孩,所以自然要稱呼對方為學姐,同時這也是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對手和自己一樣扎起了高馬尾,一頭紫灰色的秀發很是顯眼,從遠處看去兩人的身高也近乎齊平。只不過在對手走入場地時,整個場館的呼喊聲明顯驟然增強。
冷莜雪覺得對方是自己目前遇到過最強的敵人,不是因為替對手吶喊的人比自己多,而是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寒冷的殺氣。
比試雙方均使用木質長刀,而且都未佩戴任何護具,原因自然是會限制靈活性,可見雙方對這次的比試都非常重視。
本次比試并非像日本劍道那樣具有比賽的觀賞性,而是更多的展現雙方互相廝殺時所使用的殺人技。同時也沒有居合道那般復雜的禮儀,雙方只是簡單的鞠躬行禮,這已經免除了許多必要的禮節。
冷莜雪鞠躬后起身,對方同時也行完了禮,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對方行禮時居然是用右手拿的刀——因為是木質刀所以雙方都沒有佩戴刀鞘而是直接用手握住刀刃——難道對方習慣左手用刀嗎?
盡管抱著些許疑問,冷莜雪還是淡定的用右手握住刀柄,緩緩的將刀刃從握住刀身的左手里抽出。接著將長刀豎舉在胸前,同時刃口朝向對手,這是進攻前的起手式。然后左手抵住刀柄底部,右手托舉長刀至自身左側的同時使刃口朝上。最后雙眼凝視刀尖以及對手,從而達成三點一線,此種日本刀的起手式也被稱之為“正眼”。
就在冷莜雪凝視著對方時,對方也同樣在凝視著她,冷莜雪這才發現對手竟然做出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起手式。因為對方左手用刀的緣故,和自己右手用刀做對比之后,就像是互為鏡面一樣,彼此成為了對方鏡中的自己!
冷莜雪不知道對手是什么套路,也不知道那會不會是一些特殊的招式,雖然怎么看都異常的詭異,可容不得她有半點思考的時間了,因為比試開始的哨聲已經吹響。
下一刻雙方同時向前沖刺,兩人奔跑的速度極快,冷莜雪直奔對手,她想要在使出突刺后再接一記“逆風”——由下向上直撩的刀法——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出乎了她的預料。
只見對手剛剛還只是起手式與自己相同,現在卻是連第一招突刺都完全效仿。刀尖和刀尖相抵大概率是不可能的,若是雙方都不改變招式來作防御,那只會是兩敗俱傷一同出局的結果。
兩把刀刃交錯而過,在即將互相碰觸到對方的身體時,冷莜雪改變了招式。她本想試探對手的極限的,可對方就像是鏡子中的自己一樣,只要她不做改變,對手也不做任何改變。
冷莜雪側身閃過,抬起大臂,曲肘豎刀以作抵擋。被迫改變原招式的冷莜雪一瞬間破綻百出,對手抓住機會,一刀將冷莜雪砍的向后退去。
“該死。”
冷莜雪還沒站穩,對手便已經再次出現在她的身側,緊接著便是連續的揮砍。彼此間不停的揮舞刀身以作進攻和抵擋,此刻雙方揮刀的速度都已經快到肉眼無法看見刀身的程度了。
小小的木質刀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強度的對砍,所以雙方只能將神念以“炁”的方式,灌注到刀身的每一個地方。這樣以“炁”塑形的刀身無論怎樣揮砍,只要握刀的共鳴者還有一絲“炁”,那么刀身便不會斷。
冷莜雪一直處于被動的防守狀態,她頭一回遇到左手用刀的敵人,所以就很難判斷對方出刀的思路和角度。
冷莜雪連連敗退,對手看準時機使出了一招“唐竹”——由上向下直劈的刀法——而她只好雙手撐刀以作抵擋。對方的刀勢極為猛烈,她被砍的直接單膝跪在地上。木刀的刀刃已經貼住了她的左肩,由于刀鐔在旁邊抵擋的緣故,對手沒辦法扭轉刀柄來平切她的脖子,這也給了冷莜雪片刻喘息的機會。
她猛地發力將對手的刀推開,隨后起身急忙后撤。見此情形,對方竟然少見的沒有上來補刀,而是靜靜的站在原地。冷莜雪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抓緊時間調整狀態。
“該結束了,”紫灰發色的女孩輕聲呢喃,她原本的黑色瞳孔轉變為了月光的銀色,“司域·夜國!”
一瞬間整個露天場館被一股黑暗籠罩,原本大冬天就很難有多亮的太陽現在整個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且潔白的滿月!中午僅有不多的氣溫也隨之降至到了夜間的零下。
“天吶,是月讀命,那是評定為‘S’級的神念·月讀命!”一位二年級生說。
“據說月讀命司掌明月和黑夜,這是相當于黑夜的司域·夜國!”某位支持冷莜雪的學員說。
“這個冷莜雪有些實力,竟然逼得青學姐動用神念的司域技能。”
整個露天場館的觀賽席上瞬間沸騰一片,眼下四周已經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唯有場地中央的兩人被淡淡的月光包裹。可即使如此也根本就是兩個黑影,這樣自然就無法分辨誰是誰了,唯一的方法便只能去看她們握刀的手是左是右。
對手看起來像是準備要結束比試了,冷莜雪自然也只能奉陪。淡淡的黑色濁氣開始從她的周身蔓延,緊接著整個刀身也被這股濁氣纏繞。標志著亞洲人的黑色瞳孔,此刻從眼底里泛起了血紅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