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景秀總算解釋清楚自己不是伙同駒哥盜竊機床再分解成零件進口，這一切純粹是演一出戲應付廠家而已。

“紡織行業的發展以及機器設備的更新換代這是政府行為，你一個門外漢為什么要做這件事？”

汪小姐對景秀的動機還是十分懷疑，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盯著他問。

“總師說了，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然后先富帶后富，最后實現共同富裕。我很幸運，成了第一批享受到開放紅利的人。”

景秀夾了一塊三文魚塞進嘴里，嚼了兩下又吐了出來，招手叫來“小江西”。

“你們店里沒有朱家角的腐乳嗎？”

“小江西”沒聽懂，拿起桌上的芥末對景秀說：“景總，我們店的芥末是小日子進口過來的，你放心吃。”

“我是問你有沒有朱家角的腐乳，沒有朱家角的腐乳怎么吃三文魚刺身？算了，要不你叫廚房上份排骨年糕吧，這個總有了吧？”

他提的兩道小吃都是魔都的老字號小吃，但“小江西”是個外來妹，一直吃食堂，她怎么知道這些？

“那我去廚房問一聲，您稍等。”

“撲哧！你別管他，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們。”

汪小姐忍不住笑出聲來，揚手打發“小江西”出了門。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三文魚再好吃，龍蝦再貴，也不如朱家角的腐乳和排骨牛糕更合我口味，只有家鄉才會讓人一輩子也忘不了。”

看到汪小姐還是滿臉的疑問，景秀接著說：“我是有錢了，我可以天天吃龍蝦吃三文魚，但魔都是我家鄉，我不能眼瞪瞪地看著我的老鄉們連排骨年糕都吃不上，你不知道現在魔都有多少下崗職工，光是我們塑料制品廠，除了一小部分另外找到工作的，其他工人全都靠門面出租掙的那些租金每個人發個一百兩百塊過日子，更別說位置偏僻連門面出租都沒有的紡織廠了。”

“是啊，景總說得對，我們湖西也有好多小廠現在都停業關門了，如果我的湖西制衣廠沒有弄來兩條生產線，我們也要破產清算了。”

范新華聽了感慨萬千，作為一個老廠長，他見多了工廠倒閉的事情發生。

“你曉得的呀，現在外匯管制很嚴，而且精密機床明顯是無法進口的設備，憑什么讓我們公司相信你真的是引進生產線而不是私自將外匯流出？”

汪小姐的顧慮是必須面對的。

“我可以請長實集團給我開具擔保函，也可以請金莉萊集團先行將非管制性設備和技術工人提前安排來魔都，同時也可以提供我公司租賃已經停工的紡織廠和服裝廠的合同……”

“汪小姐，我們湖西制衣廠也可以給錦繡集團做擔保。”

范新華也自告奮勇愿意挑擔子。

“跟我說有什么用？得要領導認可才行。”

汪小姐白了范新華一眼，心想你自己的單子都還沒批下，有什么資格給別人擔保？

“只要汪小姐愿意幫忙，相關手續我保證全部可以準備充足。”

看到汪小姐松口了，景秀趕緊表起態來。

“我怎么給你幫忙，我們有明文規定的，不可以和客戶……”

“好啦，我知道的，不可以和客戶有任何金錢財物以及私下吃喝來往。我現在不是還沒提交資料嗎？而且說不定我這單最后沒分給你做呢？”

景秀微微一笑，接著說：“要不你干脆和我合作吧，我公司正缺少外貿方面的專業人才，我公司改成錦汪，不好聽，要不叫珠秀工貿集團，你在前，我在后，這樣總可以了吧？”

景秀想起了汪小姐后面從27號辭職出來和魏宏慶開明珠公司，心想不如提前橫刀奪愛，再加上自己現在手頭上實在太缺人才，如果汪小姐能加盟，那就是如虎添翼。

“你想什么呢？我做得好好的，憑什么要離開27號？”

也是啊，別說這個年代，就算往后再過三十年，大家還不是削尖腦袋往體制內鉆？

“好好，你當我沒說過。只要麻煩你一件事，你幫我查查今年還有多少外匯額度沒用完，你告知我一聲，我好準備相關材料。”

“那怎么行，你這不是叫我犯錯誤嗎？”

汪小姐頭又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事有輕重緩急，你們27號掌握外匯額度也是為了更好地為人民服務，我不花國家一分錢，用的全是我個人的資金，引進來的卻是別人因愛生恨錢也買不到的精密機床，解決目前紡織業產能停擺的現狀，為什么就不能給我提供小小的方便？”

“那是，景總自己出錢來搞活經濟，應該得到外貿公司的大力支持才對。”

范新華想著他的三羊牌T恤能夠出口賺外匯回來，景秀說什么他都附和。

“你說的都是真的？”

汪小姐還是半信半疑。

“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景秀舉起右手，嚴肅地發起誓來。

“你怎么有這么多錢？”

汪小姐側頭又打量了一下景秀，她聽說景秀炒股賺了錢，但怎么也想不明白會有這么多錢，寶總已經算炒股發家的標志性人物了，也沒見有景秀這種大氣魄。

“這位神仙姐姐，我跟你講啊，我們景總何止這么點錢，用不了多久，整條黃河路都會被他買下。”

一直坐在對面狂吃海鮮的朱長生一邊啃著龍蝦一邊插起嘴來。

這話別說汪小姐不相信，連范新華都“呵呵”假笑著，不敢相信。

“你們不信？給你們看看，明天黃河塑料制品廠就是我們景總的私人財產了。”

朱長生看到大家不相信他的話，拿出塑料制品廠全體工人簽字按手印的同意工廠改制轉讓意見書展示給汪小姐她們看。

“你把整個廠都買下了？”

汪小姐驚訝地問道。

“不止這個廠，還包括黃土大隊靠近我們廠的三百畝土地。”

景秀輕描淡寫地回答，好像買個廠和買個棒棒糖沒啥區別一樣。

此話一出，汪小姐和范新華他們都目瞪口呆，驚訝得合不攏嘴了。

“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客人實在太多了，來來，我敬汪小姐和范總一杯，歡迎您倆大駕光臨，以后一定要多多關照我們金美林。”

這時已經喝得滿臉通紅的盧美琳走了進來，直接越過景秀，向汪小姐和范新華敬起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