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
一枝羽箭正釘在蓋高身旁護衛高舉著的圓盾之上。
箭矢力道十足,接觸到盾牌后又狠狠向里側鉆了一段距離才停下來。
這面圓盾上貼合了一層牛皮,弓矢力道之大著實讓蓋高驚到了。
那護衛心有余悸道:“縣尉,且隨我等后撤些距離吧,賊人那邊怕是有官軍的箭矢啊!”
蓋高還沒來得及回話,又一支箭矢破空而來,直接命中他眼前這護衛的脖頸。
一道血柱登時從其大動脈呲出,整個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被蓋高伸手扶住。
蓋高試圖用手按住血口,卻徒勞無功。
護衛全身抖若篩糠,帶動得箭矢尾羽震顫不休,沒一會兒就臉色灰暗下來。
“把他拖下去吧。”
蓋高甩了甩手上鮮血,吩咐左右。
“縣尉!”
“不要再勸了!我作為鎮守此地的統帥如何能退!?”
說完,蓋高將目光投向卡著護城河邊緣不斷往城頭射箭的敵軍。
黃巾軍得到各地郡縣武庫的補充,從武器裝備上來講,已經不差官軍分毫。
這些人的箭術并不出色,有的人甚至無法將箭矢射出足夠遠。
但有一些賊人的箭術了得。
正觀察間,立刻就又有一支箭矢朝著蓋高飛來。
蓋高機警得緊,趕忙側身下坐,躲了過去。
“好你個賊子,射得倒是夠準!”
蓋高斷定,方才從西南方向射箭之人就是先前射死自己護衛那人。
“給我拿弩矢來!”
蓋高箭術高超,但真說起看家本領,還得是用弩。
他可以在五十步,一連十發,個個中吊錢。
接過弩機,蓋高在城垛下彎腰前行,移動到靠近西南方向位置。
上好弩矢,蓋高將弩機架在城垛上,瞄準西南,對著一名著半甲的弓箭手就是一箭。
“大風!大風!”
那著半甲之人應弦聲倒地,被左右拖到后方,蓋高左右爆發歡呼之聲。
房子縣城是有護城河的,張寶不得不先命人將城東北的護城河水源切斷,然后開始填土過河。
這期間就需要弓箭手對城頭進行壓制,倒不是張寶心疼手下兵丁,而是不想磨磨蹭蹭,耽誤攻城時間。
房子縣城可不如高邑縣城那般高大堅固,城墻最高處也才八米,平均也就五米左右。
若是被人填了護城河,就憑這種高度的城墻,估計不出三日,守軍就會頂不住。
蓋高不得不親臨第一線,監督守軍進行猛烈還擊,堅決阻止敵軍填河。
可不到一千五百人的守軍,如何能阻止數萬人的填埋作業。
在日落之前,東北方向的護城河就被填了個大半。
想來明日一早,東北方向就要面臨黃巾賊人的蟻附攻城。
“讓將士們吃好!”
到了夜間,蓋高親自為累了一整日的士卒分發豆羹。
大晚上給人吃豆羹,但凡有些良心也干不出這事兒。
但這是劉順吩咐下來的,嚴令各部遵守。
非常之時,但行非常之事。
劉順此舉也是為了防止守軍半夜睡得太安穩,被人偷城。
吃下一大碗豆羹后,人根本消化不掉,胃脹得緊,睡肯定是睡不好的,時常就會被脹醒。
俗話說得好,“不怕流氓會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此句說的就是劉順這種人。
噗——
好長一聲屁響,混雜著濃濃熱臭味兒,在整個房子縣城城頭此起彼伏。
“哎喲,我干嫩老六娘咧!我就不該把剩下那點豆子給你吃!”
一名守卒罵罵咧咧地踹了一腳身旁的同袍。
老六被一腳踹醒,揉了揉眼睛,剛想回罵,卻聽得清脆的桄榔一聲。
這種聲音老六再熟悉不過,他與一個里的人經常去山中“掏窩子”,用的鉤鎖砸在石頭上就會發出這種聲音。
老六登時一個激靈,二話不說,扯開嗓子就叫了起來:“偷城啦!有人偷城啦!”
值夜的聽到老六叫喊聲,立刻吹響叼在口中的骨哨。
又長又急的骨哨代表著有敵軍來襲,城頭守軍全部驚醒,舉著火把向下看去。
好家伙!
可不就有黃巾賊子口中叼刀,正順著鉤鎖的繩子往上爬呢!
“砍斷繩子!快!”
老六立刻抽刀砍向那粗大麻繩。
可用來制作繩索的麻條都是在桐油里浸泡過許久晾干的,其堅硬程度不亞于頑石。
老六一刀下去好懸沒把自己虎口震裂。
“娘皮賊咧,好硬的繩子,砍不斷啊!”
“別砍了,用石頭砸吧!”
一旁的老四已經端起一塊石頭扔了下去。
天空中的云彩擋住了月光,城頭守軍紛紛扔下火把,照亮下方。
石塊不斷從上落下,縱然前來偷城的都是張寶手下精銳之士,也并非鋼鐵之軀,承受不如堅石砸擊,慘叫著從繩索上掉落。
戰斗并未持續太久,從東北方向潛過來的敵人不到二百,行蹤暴露后,立刻就退了回去。
蓋高擔心這邊是佯攻,帶著人手在城頭巡視一周,發現沒有后續襲擊方才松了一口氣。
隨著黎明第一縷陽光照射下來,房子攻防戰的第一日就這么過去了。
第二日與前一日也并無太大區別,依然是以對射拉開序幕。
守軍昨夜吃了一大碗豆羹,還挫敗了黃巾賊子的偷襲,更無第一日的生澀與緊張,無論是身體狀態,還是戰斗士氣上都要高出對面一頭。
張寶可以清晰感覺到填埋速度的下降,以及戰損的上升。
“怎地這常山國一縣之兵都如此訓練有素?”
張寶百思不得其解,唯有繼續加大投入,派出更多人手去填埋。
一萬人不夠,那就兩萬!
張寶坐擁近五萬大軍,最不缺的就是人!
“哎喲喂!我剛才好像把臨郡那個李成給射死了!”
城頭的老六叫嚷道。
老七沒好氣道:“我早都發現這幫人當中有不少臨郡的了。”
“嘖!”老六啐了一口,“他娘的,李成還欠了俺三十大錢咧!看來只能戰后去尋他家婆娘抵債了。”
老七聞言,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知道,眼下護城河還未被填埋,敵方真正的攻城還沒開始。
等到護城河被填上,那時的老六可說不出這調侃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