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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戲猴

“嘿,聽說了嗎,城外那趙家村,又開始那行當(dāng)事了。”

李欽隔壁桌,一男子用手掩著嘴,悄咪咪和同伴說道。

不過此刻的李欽五識早已得到了極大增強,自然捕捉到了這些信息。

“你說的是,打……”

同伴聞言,亦是小聲道。

“誒,別說出來,小心禍從口出。”男子急忙打斷同伴,四處打量了一眼,才繼續(xù)說道,“據(jù)城邊來的行商說,趙家村已經(jīng)在踩盤子了……”

推杯換盞間,二人聊得興致高昂。

而李欽,也講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

這趙家村,乃是朝廷安置一伙窮兇極惡的悍匪之所。

其內(nèi)村民原先皆是打家劫舍的劫匪,不知多少人被他們害的家破人亡。

按律法,本應(yīng)全部抄斬,但上任縣太爺尋思著,光是抓獲懲戒了一伙劫匪,怕是對自己的政績提升不足,無法將自己的帽子換一換、衣衫更一更。

于是,在與狗頭師爺一番協(xié)商,并花了一筆銀子打通關(guān)系后,這事兒便變成了——縣太爺勇猛無雙,親自上陣帶隊剿滅一伙悍匪。同時,悍匪中有人聽聞縣太爺清廉無雙、可謂大公無私,遂棄暗投明、洗心革面,接受安置。

如此一來,這“勇”和“善”都有了,那這筆政績便好看多了,這不,前任縣太爺?shù)脙斔竿吓擦烁C。

而趙家村這爛攤子,則留了下來,成了現(xiàn)任縣太爺?shù)男念^病——殺的話,因其身份特殊無法尋到適當(dāng)理由。不殺的話,這雷遲早會炸。

“這操作,當(dāng)真乃是神人。這是把父老鄉(xiāng)親們都當(dāng)傻子欺負(fù)吶!”

了解來龍去脈后,李欽不由目瞪口呆。

“如此拙劣的把戲,竟然還真讓其成了事,看來‘天高三尺’的不僅僅是前任縣太爺吶。”

“世上還是好官多,百姓有福啦。”

李欽笑著搖搖頭,將手中酒一飲而盡,樂呵地夾了幾粒花生米送入口中。

獨酌自飲已極樂,何須影月成三人。

將最后一杯天子笑送入喉中,李欽暢意地瞇了瞇眼,撩起衣衫便要離去。

就在這時,一道略帶欣喜的聲音響起。

“喲,欽哥,今個兒怎不在你那死人窩熬著了。”

循聲望去,一位身著錦衣,面露喜色的男子朝著李欽走來。

男子名為王林,是李欽發(fā)小,家境殷實,隨著其父做著茶葉生意。

李老爺子在世時,二人時常來這杏花樓吹牛打屁。

說著,王林拉了張椅子坐下,叫上伙計又上了一桌酒菜。

“今日難得清閑,便尋思著來這小酌兩杯。”老友相見,李欽倒也不急著離開了,“倒是你,今日怎么不去茶園?”

見李欽提到這事,王林往口中灌了杯酒,滿面愁容道。

“老頭子準(zhǔn)備擴大家中生意,正打算安排我出去開辟一處茶山,且要在臘月前完工嘞。”

說罷,好似更愁了,又是將酒杯滿上,一口灌下。

見此,李欽不由疑惑。

“這不是好事嗎?”

“本該是好事,但欽哥你可知那處茶山所在何地?”

“細(xì)說。”

“趙家村。”

這話讓李欽也是眉頭微皺,倒不是擔(dān)心王林安全問題,趙家村雖然惡,但還是不敢明著將王家如何的。

他思索的是效率問題——茶商若要開辟茶山,一般都是就地聘請當(dāng)?shù)卮迕駧兔﹂_墾,而趙家村內(nèi)皆是一些強人懶漢,茶農(nóng)的工錢他們根本看不上眼。

若是從城內(nèi)拉上一批茶農(nóng)過去,除了一大筆車馬費外,還需考慮安置以及吃喝問題,成本過高,根本不會考慮。

王林所愁,便是在此。

“真不知道衙門為何要留這地給這群混蛋住,找個由頭把他們剿了,不僅滅去一禍患,還能安置一批流民啊。”

忽然間,王林眼露精光望向李欽,帶著些許期盼道。

“欽哥,你從小腦子就機靈,幫兄弟想想折可否。”

“我哪能想到什么辦法……”

“小時候咱偷看隔壁寡婦洗澡,被抓了都是靠著你才安然無恙的。”

“咳……”

李欽輕咳一聲打斷了王林的話,隨后埋頭苦思。

少頃,他確實想到了一個法子,雖較為陰毒,但對付窮兇極惡之人正好。

既能幫好友,又能除惡賊,可謂雙贏。

當(dāng)即,他便開口道。

“我有一計,名為‘淫夢戲猴’。”

前朝時,有一潑皮名喚趙四。

某日,他經(jīng)營茶山的叔父將他尋去,告知新買了一處茶山,位于偏僻的南方,若是他能在初雪之前,將此山開采完善,他便幫他娶媳婦、置家產(chǎn)。

于是,趙四便興致勃勃前往目的地。

然而,到了當(dāng)?shù)兀瑴?zhǔn)備組織附近村民開墾時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人懶散成性,不愿工作,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許諾了高于行情將近一倍的工錢,才請到了幾個人。

然而這幾個人上工時也是拿著鋤頭做做樣子,磨磨洋工。

眼見這樣下去不是個事,他苦思冥想數(shù)日,終于想出了一個一石二鳥之計。

某天,工人依舊磨洋工時,竟意外挖到了一塊金子,雖他在第一時間便揣入懷中,但仍舊被趙四發(fā)現(xiàn)。

當(dāng)即,趙四表示,此山乃是他叔父所購,開墾所得應(yīng)當(dāng)上繳給他。

然而此人哪肯聽他的話,這金子足以讓他一家子衣食無憂了,當(dāng)即頭也不回地朝著山下跑去。

趙四見狀,正欲追趕,忽的,四周皆有驚呼傳來。

“這有金子!”

“我也挖到了!”

“這也有!”

這陣仗一出,趙四也不追了,當(dāng)下急的手舞足蹈,大喊道。

“別挖啦,別挖啦,這山不種茶啦,工錢照給你們結(jié),大家快來結(jié)工錢啦!”

然而眾人根本不理,依舊亢奮地開墾著山地,趙四見狀只能拿起榔頭,這才將眾人轟跑。

然而一到晚上,山上忽然嗚嗚泱泱來了望不到頭的村民,皆是聽到了白日有人挖出金子的消息,結(jié)伴而來,渴望能一夜暴富。

趙四無法,只能極力驅(qū)趕,然而人力有時窮,沒多久,他便病倒,臥床不起。

附近村民見狀,挖金狂潮愈發(fā)恐怖,這下不僅晚上,白天也呼朋喚友地上山挖金,每當(dāng)看到有人挖出金燦燦的金子,其余人手中的鋤頭便揮舞地更迅疾幾分。

沒幾天,整座茶山便被開墾了四五遍。

而這時,趙四的病也痊愈了,望著漫山遍野皆被鋤頭掘地三尺,他嘴角露出一絲邪意。

……

“哇,這趙四心機可真夠深的,這法子神了!”聽到這,王林面露驚榮,不過又蹙起了眉,“不過僅僅為了開采一座山,被人拿去這么多金子,是不是有些虧了?”

“別急,這局才剛開始呢。”

聞言,李欽笑了笑,隨后繼續(xù)說道。

……

接著,趙四神清氣爽地下了山,來到衙門找到了與他合伙的縣太爺。

縣太爺立刻派人帶著兵馬,殺向茶山,將附近村子挖了金子的人全抓了起來。

且最精髓的是,趙四帶來的金子,其實只有原先那幾塊是純金子,后邊的全是和縣太爺合伙做局,給銅錠鍍了層金漆。

如此,即便村民發(fā)現(xiàn)了其中端倪,想要辯解,但趙四死咬不放,認(rèn)定這些人不想歸還金子,偷偷藏了起來,用假貨抵?jǐn)?shù)。

而縣太爺自然站在趙四這方,當(dāng)即將這些人判了罪,且讓所有人都簽字畫押給趙四欠了欠條。

要么賣身為奴還賬,要么進(jìn)入大牢等待秋后問斬。

順理成章,趙四開采茶山的任務(wù)順利完成,還收貨了一批奴才,就連那幾塊真金子也收了回來。

可謂是無本萬利。

聽完,王林亦是滿面驚駭,嘴巴無意識張大,久久不語。

“這法子如何,可還能用?”

李欽笑著打趣道。

“何止能用,簡直妙極!”

王林大喜,來不及多說,朝著李欽告罪一聲,趕著回家和老爺子商量細(xì)節(jié)去了。

見此,李欽笑著又給自己倒了杯天子笑。

日頭西斜。

李欽回到了縫尸鋪,將林妙妙的尸首裹進(jìn)草席中,抗上板車,便向著城外亂葬崗?fù)迫ァ羰怯屑沂业娜耍丝瘫銜扇私踊厥祝⒔o上李欽一些銀子以示謝意。

不過如林妙妙這種無人收尸之人,則要靠李欽自行送往亂葬崗埋葬了。

穿著縫尸鋪的制服,推著一具尸體,李欽一路上順暢無阻,就連守城的官兵也嫌棄地隨意瞥了一眼后便放了行。

對此,李欽也不覺受辱,畢竟吃的就是這碗飯,哼著莫名小曲繼續(xù)走著。

走了約莫一二里,李欽忽的一愣——只見路旁幾人圍成一團,中心處一位風(fēng)塵仆仆的大嬸正向旁人問詢是否見過某人,望到眾人皆是否定后,許是心累,許是體乏,便就地坐下,拿著一塊已經(jīng)干裂得不停掉渣的饅頭,就著水,一口口塞進(jìn)喉中,眼中望著路的盡頭,怔怔出神。

鬼使神差的,李欽竟停下腳步,走了過去,問道。

“大嬸,您要尋的這人,喚作何名吶?”

聽到李欽的聲音,大嬸漸漸回過神來,抬頭,眼中帶著些許希冀地應(yīng)道。

“喚作妙妙,林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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