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堂的傳法室位于王座之間的正下方，是間石室建筑，彌漫著歷任盤山王的妖氣殘留，形成類似鬼打墻的迷障。

只有妖氣根源中同樣含有盤山神韻的小妖，方能在內里暢通無阻。這算是山妖們對本山傳承的保護手段之一。

石室此時無旁妖，中間靠后的石壁依著兩根水晶制成的書簡。記錄了盤山的兩大正傳，只有上冊。

余馭來到左邊簡前掃了一眼便移步左邊：“《玄元鎮岳功》，土行功法，不學。”

右邊的《玄元掣雷秘典》看起來倒是高大上，只是跟現在的他有些犯沖。

成也日精，敗也日精，體內的火氣委實忒多。再摻點雷，以后與敵作戰，招數還沒打出去，自己怕是先炸成煙花了。

不過仍舊觀摩秘典上的內容。

開頭就教妖怪要學會挨雷劈。

“天才，和我遭火燎如出一轍的創意。”他贊嘆。

按秘典上面所述，承接天雷前需要做許多準備，且初次成功后便毋須時常承接。

將雷當作種子，謂之雷種。以精神合，以妖氣育，最終實現一念天雷聚，呼嘯降神威的境界。

“醍醐灌頂。”余馭心想，“原來先前種種，卻是南轅北轍，漸行漸遠。”

他體內可能也具備一顆火種，便是被自己命名為心火灶的存在。胡亂摸索，竟只是將自己撞得頭破血流。

較之無論正邪，通殺一切的日精，雷霆者，修持正途之妖亦可駕馭。故這天地間，借助雷霆修煉妖有，借日精修行妖無。

好在雷霆大日皆是天地至威，有其相似之處，觸類旁通，應能摹出些門道。

《玄元掣雷秘典》的上冊只有總序，服雷事宜以及對雷種威能的淺顯運用。

當下對余馭自身修行最為重要的卻恰好就是這些。

若按照雷種修行方式，自己等同于原地踏步，每次吞食日精都只是在增加無用的火種。

細想卻又不對，日精可轉化出法力，有些性質等同于月華，前世明月光輝來自太陽，此世雖不明，也應當有所聯系。雷種絕對無法囊括大日之精。

正傳大略看完，在旁邊地面發現一條署名呂絕的批注。

“天雷擇妖，恕老朽直言，爾等來者非心術不正，實廢物也，不配學。莫空耗歲月，到頭來反被劈死。”

旁邊密密麻麻擠滿了大大小小，歪歪扭扭的回復，或用利爪抓撓，或用碎石做筆。

“驢妖瞎眼，不識英雄。”

“只笑老倌少智，竟錯判后來者中無天選御雷好漢。”

“驢日的臭嘴老倌，老子不服。”

蹲下細瞧，發現不服上有道淺淺的劃痕，下方是個比螞蟻大不了多少的“服”字。

呂絕留在這的批注還有一條：“初主以降，修成此功法者唯四代山主，奈何有德無才，非雄主也，反墮秘典威名，豈曰不悲乎？”

“呂絕，我入你娘。”此條有署名，是第四代盤山氏。

“你刻字羞辱我，我就刻字罵回去，講究妖。”余馭心說。

“不過大王確實沒那種威嚴帝王的派頭，不然老堂主就不是壽終，而是被推出午門外斬首示眾了。”他促狹的笑笑。

終究還是得挑一門功法，正傳不行，便想著看看別傳。余馭起了個心眼，找到合適的功法后，順便看看講堂老堂主的批注。

須臾，尋著一道火行別傳。但呂絕的評價只是湊合。

“湊合的功法，湊合的修煉，湊合的妖生。”

不出意外，旁邊又是罵聲一片。

食冢火大妖將更是實名在批注下方刻字：“某修行《虛燼武典》，已破開神通關，成為妖將，后來之妖，莫被呂絕此獠壞了道心。”

“好像盤山的大伙，對那位逝去的老堂主都不太友善。”余馭腹誹，起身繼續搜尋。

一直走到石室最深處，霧氣都稀薄了些，地上擠滿灰塵，似是好久無妖來過。

一根水晶簡靜靜躺在這里，召來許久未用的霞光羽當毛刷，擦去污垢，便露出上面文字。

其名曰《枕靈殘章》，內容竟頗類《玄元掣雷秘典》！

秘典講究的是一個“育”字，孕育雷種，以妖氣滋養，長成雷樹便算大成。此后不但妖氣中蘊含雷霆，更可將氣息為觸手，探入高空，牽動天雷匯聚。

殘章上的內容更為瘋狂，講究一個“化”字。

五行皆可修，若走火行，尋常方式便是棲居火山或者其他火行靈氣充裕之地，吸收地脈火炁在體內凝結成類似雷種之物，暫稱火種。

以火種勾連自身與火炁源頭，吸收力量輔助修行，同時自身亦會受到火炁沖刷。

一旦自身氣息與火炁源頭相同，便可視作大成，屆時若能掙脫火種，便如嬰童斷開臍帶，攜帶火炁源頭的性質，重新降世。

若掙不開，就好似被打回娘胎里重練般，被火種拖入火炁源頭。縱使僥幸得活，亦會失掉一身修為，形同廢人。

“就像是對賭。”余馭心想。陰差陽錯之下，他體內恰好有類似火種的存在。

而那太陽，豈不是天底下最強大的火炁源頭？且看老倌作何批注。

“二代山主得于虞淵古原。原冊僅三頁，尋死者，老朽不勸，唯留一句忠告，我獨我。”

這次，那位老堂主的批注旁，僅寥寥幾句刻在石面的無名留字。

“大兄修十載，忽夜卒。”

“吾友奮勇，修持三秋，午時驚悸而亡。”

“兒歿于懷，泣曰闖不過去矣。”

“破靈引關前，散功可護命。若執迷不悟，強自破關，此后有進無退，步步命途。”

余馭一字一句的看完，半晌，吁一口氣：“千古艱難唯一死，若咱那天完犢子，只要一息尚存，也學他們將死因留下，托妖刻到這里。”

卻是打定主意，修煉這門功法。

他旋即將粗糙的獸皮鋪在地面，擺上粗糙石硯，拿起陶罐走到門口水缸前舀水，回來后滴到硯臺上，掏出用墨魚汁為主料，佐以各種草木汁液和礦石粉末融制成的墨塊細細研磨。

須臾，捻了捻筆尖，一筆一劃抄寫。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方才仔細抄完，怕出錯，來回反復核對。見卷中尚存大片留白，便在《玄元掣雷秘典》以及《虛燼武典》中抄了點配套的淺顯妖術，很快就寫的滿滿當當。

撿幾枚碎石，將紙隨意放在妖霧濃郁的地方，攤平壓住邊角。

待陰干后，字跡可百年不褪色，且字中滲入歷任妖王的妖氣殘留。屆時，即便外域妖族拿到功法，入眼也只能看見一團迷霧。

這是那位名喚呂絕的老堂主，生前嘔心瀝血，歷三甲子時光，臨死方才創出，專為保護盤山功法傳承留下的獨門手段。

因著需等待一段時間，余馭又趁此機會翻閱嵌在巖壁中的書柜，里面是歷任講堂堂主記錄的山海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