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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孚菻源起:相物相生

剛問完話,羅容余光里就看見這個“花向導”向自己伸來了手。

驚得羅容趕忙收回自己摸向花果的手,背在身后。

結果“花向導”只是輕輕地掐斷羅容剛剛觸碰過的那一串紅果:“她死了。”然后連帶著兩片綠葉和一朵黃花,一齊遞給羅容,“被殺死的。”

她的表情沒什么變化,聲音也很輕。

但她東西都遞過來了,羅容不好不接。

可羅容剛接住,這紅果就散了,滴滴答答顆顆掉落。這黃花也散了,嘩嘩啦啦瓣瓣飄落。

“被殺的?”羅容頭也沒抬地搓著手掌心里的紅果和黃花瓣。

她只覺這觸感真好——根本就是活生生的植物,但是她嘴里還不忘重復性地詢問:

“被誰殺的?”

“我們借著和她一同前去的相關同事帶回的實時錄像,目前已知是某種相物殺害了她。”

羅容一聽,抬眼看向“花向導”:

“在哪里發現她的?

“相物又是怎樣的?”

“花向導”沉默半晌,轉過身,慢慢走起來:“那是他們去昱山實地探物、采物后第五天的事。直到晚上,她也沒有回來。

“我們收到消息,及時出動警衛尋找,最后,是在昱山北部的山洞中……”

她頓了頓,偏頭看見和自己隔著灌木叢并行而走的羅容,垂下眼笑了笑,又繼續說:

“是在黑漆漆的山洞中,有一處由泥沙土塊刻意掩蓋的地方,她就死在那里。

“渾身的骨頭,沒一處完好的,皆被相物咬得粉碎。”

昱山?

昱山北部的山洞?

似乎有哪里不對勁。

羅容發起詢問:“如果是相物咬得,怎么會不見外傷?”

“花向導”只向前不斷走著,終于快走出灌木叢時,她說話了:“你離開實驗室太長時間,也許是忘記了。

“相物就是這樣神奇,它們對于任何物體的攻擊,永遠是從內而外破壞。”

她的語氣平穩,溫和而有力。

但羅容一直感受不到她的情緒,索性想問就問出口:

“所以殺死研究員的相物,你還沒有說它們是怎樣的。”

“花向導”搖搖頭:“很可惜,相物比我們想象的要聰明,它們在錄像中有意隱藏了真正的外表,我們看見的它們幾乎與摩人、納人無異。”

兩人這樣有說有回地走著,早就走過了灌木叢。

現在幾乎是并肩而行,但也明顯能看出,僅“花向導”一人在保持距離。

“那你……我們怎么判斷這件事就一定是相物做的?”

羅容忽然覺得這條路好像越走越暗,以為是植被太多,遮擋了外界的光。

于是她慢下腳步,抬頭張望四周的環境。

而“花向導”回過頭,輕聲回應她:“顯而易見,至少是你一看見就能立刻確定的。”

羅容觀察完環境,才發現居然還是在花園里。

再聽沙啦啦的泉水聲就在附近,甚至離噴泉池也不遠。

“她的尸體被剜去雙眼,雙耳,以及嘴巴。”

羅容完全沒聽“花向導”在說什么,她只顧著看那一排高高的灌木叢,居然是圍繞噴泉池呈環形分布的,但給人感覺是沿直線行走。

所以她們不過是一直在花園里兜圈。

“而這些空出來的地方,都被塞滿了玉石、石青、白金、丹砂……”

“花向導”這邊話音一落,噴泉池中的水迅速逆流回地底,咕嚕咕嚕,被抽走的聲音極大。

眼看著池中水被徹底清空,然后噴泉池整體下陷入地。看得羅容不知所措,直到她看見花園外圍逐漸升起的由巖壁鑄成的圍墻,也是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被識破了。

不出意外,現下她是要被抓走了。

她向著較矮的圍墻就跑去,一躍而上想翻越過墻。

誰成想那些機械鳥紛紛飛來,向著羅容就發起射線。靠著野獸本能的驅使,羅容全部躲了過去,但也重新栽倒回地面,而這些射線在地面、圍墻上突突突留下一個個冒煙的小坑。

在機械鳥群準備再次發起射線時,羅容手握青火,揮拳而去。

只見青火對準它們一掃而過,這些機械鳥在青火中接二連三地磅磅爆炸。阻礙羅容的機械鳥成了掉落一地的破爛廢鐵,但是圍墻也升到一定的高度,眼下是想翻也翻不過去了。

羅容只能轉向“花向導”,都不用想,肯定是“花向導”開啟了某個機關。

“花向導”只盯著羅容鎮定地說:“丹牢一開,就不會再停。”

羅容快步上前,一拳將“花向導”打倒在地。

“花向導”身上的機械盔甲摔得咣當響,她面朝地猛地一陣咳嗽,咳出來的有血,也有嘔吐物。

而此時的圍墻,已經快鋪蓋過兩人的頭頂。

“花向導”撐起身子,面對一步步靠近而來的羅容,虛弱的聲音依舊沉靜:“你跳不掉的……

“我們……不會讓你們得償所愿……”

羅容蹲下身來,舉起手中的青火,慢慢靠近“花向導”的心口:“所以你想做什么?”

青火將盔甲和衣物灼燒殆盡,逐漸燒焦皮膚,然后是擊穿血與肉。

“你不過是這游戲里的數據……”這些話很難聽,但是羅容的心里話。

初遇林也時,林也對她說“沒遇到敵對玩家之前就先被NPC抹殺”時,她根本不在意。她從一開始進游戲就覺得,游戲中除了和自己同是玩家的人需要注意、需要警惕,其余的游戲內的任何東西,她都覺得不過是一串數據代碼。

做得再真、再還原、再詳細,也都是假的。換言之,就是對自己影響不大。

可是羅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有部分話語竟被游戲系統自動屏蔽掉了:

“你不過是這……里的……”

話音未落,“花向導”撲通一聲暈倒在地,青火仍在她胸膛涌出的鮮血中燃燒。

羅容本想直接貫穿她的心口,省得夜長夢多,但是有聲音從圍墻外傳來:

“檢測到花骸沙生命體征紊亂!

“需要急救!需要急救!”

又聽滋滋滋的射線聲音,封得嚴絲合縫的圍墻上出現一條連貫的光線,然后轟的一聲,光線包裹在內的巖壁塊迅速倒地,壓起一陣風,卷起綠葉黃花滿天飛。

羅容趁亂,就躲進圍墻墻根的灌木叢中。

那缺口外,魚貫而入的是幾只醫療小車,其中跟著一塊跑進來的還有一個和“花向導”——花骸沙——身穿相同衣物和盔甲的摩人。

這個摩人,就顯得蒼老幾分,頭發花白,行動緩慢。她皺著眉頭看著被醫療小車帶走的花骸沙,只喃喃自語:“沒成功。

“還是讓它跑了。”

她在離開花園之前,對著通訊器說了一句:“加強警衛巡邏。

“看見姬莘,就盡全力抓捕。”

通訊器回應:“雙森,通過驗證。

“4級警戒狀態現已開啟。”

等最后一只醫療小車也駛出花園,羅容仍不敢亂動。再聽外面的聲音,逐漸遠去,直至消失,這被圍墻包裹的花園才重回寂靜。

沙沙沙,羅容渾身燃起的青火燒盡了附近的灌木叢,也順便清除了插進自己肉里的尖刺和枝杈,并且擦除了它們留下的傷口痕跡。

她站起身,拿起剛剛從花骸沙身上摸出來的儀器設備,長得像鋁制易拉罐,輕得幾乎沒有重量。

在她摸索儀器如何使用時,身旁傳出悉悉索索聲。她轉頭,對準聲音發出地一揮手,就看熊熊青火和燒得劈里啪啦響的灌木叢中滾落出來一只大機械鳥。

它呲呲啦啦叫喚著:

“危險,危險!

“滅火,滅火!”

它被青火燒得掉漆,渾身斑斑點點,撲棱著斷裂的翅膀,就踉踉蹌蹌往原本是噴泉池的地方掙扎跳去。

結果一頭栽進青草中,只是抽動半截斷翅,聲音變得斷斷續續:“滅火……滅火……”

羅容收了它身上的青火,也將手中儀器拿到它旁邊,問道:“這個該怎么用?”

它掃了一眼“易拉罐”,回應羅容:“這是地圖導航儀……

“使用者用眼睛對準一端……

“另一端則顯示使用者所在地標名稱……

“以及周邊地標名稱、路線和距離……”

羅容按著它所說的,像舉起望遠鏡一樣舉起了導航儀,然后掉出翻譯屏。顯示所在地為“丹丹花屋”,距離“丹丹花屋”最近的一個地標是“信息眠樹”。

按著路線鉆出圍墻上的缺口時,還能聽見那大機械鳥在地上說著話:

“姬莘……回家……

“姬莘……回家……”

聲音變得越發尖銳,聲調變得更顯詭異。

走下坡道,路線指向半圓的廣場,而一路上清晰可見的是巡邏小車的數量增多了。羅容只能再不偏離路線的情況下,選擇一些刁鉆的路走。

靠近圍墻的小道,那里有維護綠化的機械小車,幸運的是都對羅容視而不見;淌過清澈的水池,就匍匐進長滿矮草的橋洞之中,躲過橋上匆匆行駛過去的巡邏小車;最后是從一面墻體的缺口里爬出,繞開正在修補缺口的維修小車的同時,躲在磚塊和封泥之后,避開經過的巡邏小車。

待巡邏小車離開后,又拐彎進入回收垃圾的管道。管道四通八達,羅容很快就到達了信息眠樹。

這是一棵由金屬礦物打造而成的榕樹,一根根垂落到地的樹枝皆深深地探入地底,它們都是連接到哪,就不得而知了。穿過這些似網絡的樹枝樹干,走到樹底,就是一張控制臺。

羅容走過去,將手輕扶上控制臺,屏幕亮起,一個虛擬形象一躍而起,似是由盤根錯節的榕根交織而成的精靈:

“姬莘,正在訪問信息庫。”

精靈的榕根向下蔓延,纏繞上羅容的手,半晌,作出反饋:

“查詢到姬莘的訪問權限在15天前已被向導花骸沙關閉。

“訪問失敗。”

榕根離開了羅容的手,而精靈很快消失于屏幕之上,屏幕的光也隨之熄滅。

花骸沙最后是被醫療小車帶走的,現在人會在哪?

羅容舉起導航儀,周邊地標名稱顯示“橡樹閣樓”,“搖籃盤池塘”,“沉思瀑布”,“玉蘭圓頂旋轉亭”,“彌旬哨塔”,……

一眼看下來,沒一個像具備醫療設施的。只能現尋個高點的地方,再通過導航儀看看。她重新鉆回垃圾回收道,到達“橡樹閣樓”,發現更高的地點是“玉蘭圓頂旋轉亭”,于是再從垃圾回收道前往旋轉亭。

爬出垃圾道,花香、果香和木香,撲面而來。但也不見一枝花、一顆果或是一根樹杈伸進來,走上中央的旋轉樓梯,樓梯在羅容踩到臺階上時自動開始旋轉著上升,很快就將羅容送到頂端。

站在窗口旁邊,看清整個摩區的樣子。從那個進來的半圓形廣場開始,跟隨支路前進的建筑體全部以環形分布在火山與冰山周邊,那條寬敞的主路就是直抵火山與冰山,然后主路分叉,連接分別佇立于火山和冰山的兩座地標建筑“相余八研究所”和“相凝八研究所”。

丹丹花屋則在摩區的最邊緣。

羅容拿著導航儀,尋找著那個最像具備醫療功能的建筑。

忽地有人拍打她肩膀,驚得她放下導航儀,迅速撤步遠離窗口,差點青火冒出,結果拍她肩膀的是個坐輪椅的摩人:

“我還以為認錯了,還真的是姬莘啊。”

摩人說著,摘下戴在臉上的機械眼罩,露出一雙黑洞洞的盲眼,“大家都說你在出任務時失蹤了,一直尋不到你任何的蹤跡。”

羅容將導航儀背到身后,眼前這摩人雖然也穿著差不多樣式的銀灰衣物,但是并沒有穿戴機械骨骼盔甲,而且她面部干裂、粗糙如樹皮,看起來年歲比雙森還要大。

為什么現在才這樣說,因為她沒有頭發。

她摘下的機械眼罩剛剛是像帽子一樣戴在她頭頂,現在一摘,露出滿是傷疤的光禿禿頭頂。

傷疤多是毛蟲般的縫制樣,只看一眼,還以為頭皮不是天生長的,像是后天補丁上去的。

“在你出任務前,你參與的研究項目發生一起重大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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