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雨菡上上下下摸了一陣,發(fā)現(xiàn)自己并無異樣,內(nèi)心稍安。
——或許,飲下凈水只是一種象征意義的宗教儀式?
雨菡搖了搖頭:算了,先不管了,等真的有問題了再說吧。
王數(shù)理還在桌上趴著,雨菡拍醒他,道:“師兄,快醒醒,該去看看朱爺了。”昨晚兩人半夜出去,一整晚也沒有好好照顧朱十襄,他的背該睡疼了。
王數(shù)理懵懵懂懂地醒來,拍了拍臉,問:“你沒事吧?”
雨菡輕輕搖搖頭,說:“暫時沒事。”
洗漱好之后,雨菡便到樓下堂上去拿早餐,又端到王數(shù)理的房里去。進了房,發(fā)現(xiàn)王數(shù)理正在給朱十襄擦臉,一根大棉巾在他臉上亂搓。雨菡輕斥了一聲,便過去接過棉巾,仔細地替朱十襄擦洗起來。
擦過臉后,雨菡讓王數(shù)理先吃早餐,自己則細心地給朱十襄喂粥。剛喂了半碗,突然聽得背后一陣杯盤相撞的聲音,緊接著又是咚的一聲悶響。
雨菡回過頭去,赫然發(fā)現(xiàn)王數(shù)理正痛苦地倒在地上,嘴巴張開,似乎想喊又喊不出來。
雨菡吃了一驚,立即沖過去把他扶起來。只見王數(shù)理的臉上一片青白,豆大的冷汗從他額上沁出來。他緊緊咬著牙,五官痛苦地扭曲著。雨菡嚇得手足無措,泫然欲泣地問:“師兄,你怎么了?”
王數(shù)理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桌上那一碗粥,斷斷續(xù)續(xù)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這粥里……有毒!”
怎么會有毒?!難道仇家尋上門來了?是漕幫的人、還是明教的人干的?
雨菡大駭,急忙回頭去看朱十襄,發(fā)現(xiàn)他也是臉色慘白。她端過那碗粥,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并沒有異味。這究竟是什么厲害的毒藥,竟然無色無味,毒性卻如此猛烈?!
王數(shù)理痛苦地蜷縮在地,連叫喚的力氣都沒了。雨菡慌慌張張,眼中含著淚,跌跌撞撞地沖出去叫人。她趴在欄桿上沖著樓下大聲喊:“來人!快來人!救命啊!”
這一喊,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世界也全亂套了。一樓堂上,賓客和仆役們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大片,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一個小二驚恐地喊道:“有人在井水里下了毒!”
看來大部分人都中毒了——這么說,不是針對她和王數(shù)理的?如果說井水里有毒,那么今天上午吃了早餐、喝了水的人都中毒了?投毒的人究竟是何用意?!
此刻也顧不上深究原因了,當務(wù)之急是解毒。雨菡急得團團轉(zhuǎn),她想帶王數(shù)理和朱十襄去看大夫,可是她一個人怎么搬得動兩個大男人?
正在焦急不堪的時候,一個念頭飄進了她的腦子。她想起,今天上午她在堂上也喝了茶水,而且剛才喂朱十襄喝粥的時候,她為了試冷熱,自己先嘗了幾口,為何自己卻安然無恙?
她突然想起昨晚魯敬在集會上說的話:“明尊的懲罰即將降臨于此,唯有誠心信教之人方可得救”……
難道昨晚她喝下的那碗水不是毒藥而是解藥?!
雨菡急忙把王數(shù)理的水袋找來,用顫抖的手把王數(shù)理扶起來,道:“師兄,有人在井水里投了毒。可是我上午也喝了水,卻沒有毒發(fā)。我懷疑昨晚喝下的是解藥,明教的人想毒死全城百姓,只有教徒方可得救。我現(xiàn)在把那袋水給你喂了,可以嗎?”
王數(shù)理咬著牙,吃力地點了點頭。
雨菡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顫抖停下來。她把那袋水放在王數(shù)理的嘴邊,慢慢地給他喂了。剩下的一半,又給朱十襄喂了。她特意在袋中留了一點水,這是找出解藥藥方的唯一線索。
喂完了藥,雨菡緊張地盯著王數(shù)理的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王數(shù)理冷汗?jié)u漸退去了,五官也逐漸恢復(fù)了平靜,一刻鐘后,他的呼吸漸漸均勻了。雨菡這才放下心,把他從地上扶起來,焦急地問:“怎么樣?好些了嗎?”
王數(shù)理虛弱地點了點頭。雨菡又去看朱十襄,發(fā)現(xiàn)他臉上的血色也漸漸恢復(fù)了。
“這個邪教!”雨菡咬牙切齒地說,“他們竟然在井水里投毒,想把所有人毒死,只有昨晚喝了解藥的教徒才能幸免于難!”
王數(shù)理有氣無力地說:“如果我們昨晚不去參加那個邪教集會,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被毒死了?”
雨菡苦笑道:“看來這次的閑事還真是管對了。”又道:“你在這里休息一下,我下樓去看看。客棧里很多人都中毒了!”說完,便提著那個水袋沖到樓下去了。
一間間廂房中傳來痛苦的呻吟,樓下的食客門也痛苦地蜷縮在地。雨菡見林雄義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堂上這個看看、那個瞧瞧,急得滿頭大汗,卻束手無策。
雨菡拉著林雄義道:“我這里有解藥,剛才給我?guī)熜殖粤耍钦娴摹?墒乾F(xiàn)在只剩下一點點了,你能不能找個懂藥理的人看看,這解藥究竟有哪幾種成分?”
林雄義接過那個水袋,將信將疑地說:“你是怎么拿到解藥的?”
雨菡一跺腳,焦急地說:“現(xiàn)在沒時間解釋了!我說的都是真話,反正我和我?guī)熜侄荚谀氵@店里,隨時任你處置!有我們兩條命作保,你還不信?!”
林雄義想了想,立即把水袋交給一個仆役,道:“快拿去給杏林堂的李郎中看看,這里面到底是什么藥!”那仆役得令,飛一般地跑了出去。
林雄義又道:“這么多人中毒,那解藥恐怕一時半會也配制不出來,等解藥制出來了,這些人恐怕都死了!”
雨菡說:“如今也只能先救救急了!聽說紅糖水能緩解大部分的毒素,你們店里有沒有紅糖?”
林雄義道:“有的!娘子請隨我來!”二人直奔后廚,從櫥架上找出一大罐紅糖,雨菡又道:“井水不能用了。我看你們院里還有兩口大缸,里面裝著的是什么水?”
林雄義道:“那是前些天接的雨水。放在院中防走水的。”
雨菡道:“就用那雨水吧。雖然臟了點,好在沒有毒,燒開了勉強也能喝!”
林雄義便提了兩個木桶,將水打了進來。雨菡生火燒水,將紅糖在開水之中化了,兩人又合力把糖水抬到堂上。林雄義把堂上沒有中毒的人都集中起來,讓他們把紅糖水喂給中毒的人。一些人喝了紅糖水不久就開始嘔吐,把胃里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毒性稍微得到了緩解。
王數(shù)理身體好了一些,也下樓來喝了糖水,然后幫著雨菡照料其他人。他們倆教大家做人工催吐,幫病重的人做心肺復(fù)蘇,盡管情況仍然很危急,但局勢暫時穩(wěn)定下來了。
一直等到晌午,那位出去找解藥的仆役才狂奔回來。他提著一大堆藥,一進門就喊道:“我把解藥拿回來了!李郎中說解藥應(yīng)該是重樓、半夏和金線蓮!”
雨菡接過藥,秀眉緊蹙道:“此事要趕緊向縣令稟告!城里肯定有很多人都中毒了!”
林雄義聞言,決然道:“我去吧!”雨菡對著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雨菡從仆役手中接過草藥,趕緊到后廚去,照著郎中的吩咐把草藥煎了,然后端出來喂給眾人。如此忙碌了一下午,大部分人的病情都得到了穩(wěn)定,只有五六個本就年老體虛的病人仍然處在昏迷之中。
雨菡坐在凳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沒想到她這個醫(yī)學(xué)知識如此貧乏的人,竟然組織了一次搶救。看眾人的病情都有所好轉(zhuǎn),她也倍感欣慰,這一次自己總算發(fā)揮了一點作用。
雨菡一邊照顧體弱的病人,一邊焦急地等林雄義回來。他晌午時分出去的,眼看日將黃昏,仍未見到人影,雨菡有些擔(dān)心,不知他此去是否出了什么變故。
日已西沉,客棧中點燃了油燈。由于沒有放心的水源,眾人一整天都沒有進食。客棧中沒有中毒的人都打點好行裝,準備速速離城。只有王數(shù)理和雨菡還留在客棧里。
突然之間,拍門聲大作。雨菡一驚,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仆役急急去開門,剛打開一條縫,那門就被一把推開了。林雄義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臉上表情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大難臨頭。
林雄義閃進門里,然后又回身去砰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還從堂上推了幾張桌子過去把門死死頂住。
雨菡見以往沉穩(wěn)的他竟如此慌張,不由得跟著慌了起來,問:“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你見到縣令大人了嗎?”
林雄義搖搖頭,道:“城中大亂了!流民占領(lǐng)了城門,想出城的人一律格殺勿論。縣衙也被他們團團包圍了,現(xiàn)在官兵都守在縣衙外,雙方一觸即發(fā)了!我哪里進得了縣衙!我這一路上也是萬分驚險,那些流民見人就砍,如今城里已經(jīng)是尸橫遍野了!”
雨菡聞言大驚,道:“為何突然之間會發(fā)生如此大的變故?”
林雄義嘆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今年春末發(fā)了水災(zāi),夏糧都絕收了。朝廷的賑濟不力,鄉(xiāng)下餓殍遍野。有傳言說,上面把朝廷賑濟淮南的糧食都扣下來了。明教又趁著這個時候煽風(fēng)點火……”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求推薦求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