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菡嚇得腳都軟了,卻見那莽漢突然跪倒在地。楊全安突然出現,從背后反扣住他的雙手,一腳把他的頭死死踩在地上。
蔣雨菡愣了一下,然后馬上爬起來返身猛跑,但前面突然出現了幾個人阻住了去路,雨涵左突右支也沖不過去。
楊全安追上來抓住雨菡的手,忽然發現失了禮數,又趕緊放開,用央求似的語氣說:“夫人,跟我回去吧。”
蔣雨菡萬念俱灰,沒了反抗的力氣,全安順勢把她塞進了一輛馬車。
回到驛站。嬤嬤幫她洗臉梳頭,又重新穿上嫁衣。雨菡不發一語,一塊紅布又重新蒙上了她的眼。
“夫人,你為什么要逃?”喜車外,全安輕聲發問,把發呆的雨菡又拉回到現實。
喜車里的雨菡輕輕嘆了一口氣,“我不想嫁人,尤其不想嫁給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這有錯嗎?”
“可官家聯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閣前認識丈夫的少之又少啊。”全安說。
可是在我那個時代,女人絕對不會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一個陌生的男人。雨菡心想。
見她良久不回應,楊全安安慰說:“將軍宅心仁厚,一定會善待夫人的。”
“將軍……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這是蔣雨菡第一次想了解未來的“丈夫”,或許是因為她別無選擇。
楊全安道:“將軍文韜武略,一表人才。若不是當年因父獲罪,被禁止考科舉,他一定早就金榜題名了。十八歲那年,將軍從武學出,在軍中屢建軍功,如今已經是正四品的鄜延副總管、延州將軍,軍中同級的將帥里就數他最年輕。將軍待家人甚厚,只要夫人安分守己,將軍也一定會以禮相待的。”
是嗎?整天在沙場上廝殺的人怕是早練就了一幅鐵石心腸,又能溫柔到哪去呢?雨菡心想。
“全安,你會把我的事情告訴將軍嗎?”雨菡幽幽地問。
沉吟良久,楊全安回答說:“我不能騙義兄。況且他可能已經知道了。”
義兄?原來這個仆役打扮的楊全安竟然是陸將軍的義弟,難怪他沉穩從容過于常人。雨菡又問:“我問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楊全安笑笑,回答道:“夫人帶走了嫁妝首飾,定是要用來典當的。我托長安典當行里的熟人去當鋪查找,很快就找到了被夫人當去的那兩個金釧。夫人不知道,您到通福祥去的時候,已經引起了柜臺先生的疑心,他們以為金釧是您偷來的,便派人偷偷跟著您。我今天早上去的時候,他們正準備報官呢。跟蹤您的人帶我找到了客棧,可惜您已經走了,所幸沒有走遠。”
雨菡心中自嘲:沒做過壞事,就是缺乏反偵察經驗啊!
一路上,雨菡沒再說話。
延州一日日近了,空氣越來越干燥,帳中透來一陣陣黃土的氣息。雨菡偶爾撩起窗簾一角,千篇一律的黃土高坡,跟她那個時代倒是一模一樣的。
一路上,楊全安時不時給蔣雨菡打心理預防針,說邊疆清苦,比不得東京汴梁,但將軍府里吃穿用度還是不愁的;這里氣候苦寒干燥,風沙又大,但住習慣了倒是別有一番風情;而且,只待誕下兒女后,將軍定會讓她回京城去安養。
切,延安她又不是沒來過。小米窩頭羊肚巾,蘋果紅棗大柿子,黃河號子信天游,米脂婆姨綏德漢。雖號稱“塞上江南”,但延安就算在21世紀都屬于老少邊窮地區,而在北宋時期,這里基本上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延州屬永興路軍轄下,元祐年間設了延安府。當年范仲淹也曾在延州做知州,那首著名的《漁家傲》就是在延州寫下的。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這首豪放詞的開山代表作,是雨菡最喜歡的詩詞之一。以前沒有親身經歷,難以體味到其中深沉的況味。如今出塞路上,眼看著一座座城寨孤單佇立在蒼茫大地上,她好像頭一遭讀懂了這首詞。
雨菡拿起身邊的琵琶,輕攏慢捻,悠悠彈起了《昭君出塞》,只覺得天地之間充斥著亙古不變的荒涼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