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云道魂念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隨即笑出聲來,聽不出是何種情緒。
“一百四十三種法門,我盡數嘗試了一遍,花了兩百余年的時間方才明悟,這些法門沒有一種適合你,你只是看了一遍,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師弟,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修這魂道,我聽他們說你是舉世難尋的天驕,以你的資質,或許能夠讓魂之一道于世間重新興盛起來。”
云恒沉默片刻,卻是搖了搖頭,圣念的指尖吞吐著劍芒:“我很久之前便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曾在劍閣門前,滿頭白發的劍祖立于門前發問:“你將來想要走怎么一條路?”
自己那時候唯一的回答,不過是舉起了手中的神秀劍。
劍,是他這一生的羈絆。
劍祖之子的宿命也好,自己做出的抉擇也罷,劍道這條劍祖走過的路,他總要去重走一遍,遍歷途中艱險,奮親父之余烈,去登頂更高的山巔。
成,則劍道再興天下,敗……那又與自己何干?
聶云道收回目光,眼中閃過一絲遺憾,沒有再多言。
他看得出來,云恒與他是一類人,自己選擇的路,哪怕明知是絕路,也依舊會奮不顧身的往前去。
“聶師兄,我雖不會棄劍道修魂道,但對魂道倒是頗感興趣,依我所見,師兄之所以無法得此道精髓,并非是天資不夠,而是走錯了方向。”
聶云道聞言沉默了片刻,確定眼前之人沒有和自己開玩笑。
“愿聞其詳。”
“魂道盛行于遠古,是煉氣士中的一脈,煉氣士最高的追求便是奪天道,覓長生,正統的煉氣士修煉之法,都繞不過天魂。
人有三魂,分別是天地人,人魂居靈臺,地魂居影子,天魂則是與自身命理相融,藏于渺渺天道之中,即便是遠古時代,天地規則尚未變成如今這般,能夠逆奪天魂,修成元神者也是風毛麟角,每一個都成就極高。
魂道在煉氣士的傳承中也是排在前列,要修成最正統的魂胎真身,必然是以天魂凝聚,師兄你以自身圣魂來凝聚魂胎,我雖然不知道此道能否走通,但想來卻與真正的魂道修士并不相同。”
云恒侃侃而談,將自己所知的關于煉氣士和魂道的見聞盡數講了出來。
祝云道開始時皺眉,聽得多了,臉色便和緩了下來,待得云恒說完,他的臉上驚訝與頹然交織,眸中不復先前講起魂道時的神采飛揚。
“如此說來……我終究還是走錯了路。”
“天魂……天魂……,煉氣士絕跡后,世間哪里還有逆奪天魂之法,即便有,想要在如今的天地規則下成功,又談何容易。”
他頹然的坐到云恒身邊,沉默不語。
逆奪天魂者,便是放在遠古,至少也是元會代表級別的人物,若是如今的時代,傳承斷絕,天地不容,元會級天才也難做到。
云恒微微抬眸,眼中本源神光閃爍,大道天音在靈臺之中炸響,在一道道偉岸的身影背后,他見到了一條長河,長河無形,幻滅不定,里面有無數光點,如恒河沙數,滾滾而去。
其中一道光點在他眼中尤為耀眼,若是放大無數倍,便能夠看清那光點,正是云恒的天魂,同樣一襲青衣,茫然無神的隨著長河流動。
長河是天道的化身,跳出三界外,不在九道中,唯有靠著與天魂冥冥之中的聯系,方才有可能遠遠窺見,想要將自身天魂從河中撈出,何其難也。
云恒朝著聶云道拱手:“師兄,逆奪天魂之法,我有。”
“師兄于碑中世界悟道三百年,雖走了歧路,但總結的經驗卻是無價之寶,我想要與師兄一起,試一試逆奪天魂,古人能夠成功,我們為何不能成功?”
聶云道轉頭看來,眸中恢復了幾分色彩。
“好。”
話音落下,他渾身氣勢一變,石碑世界外的骷髏架子都跟著一震。
云恒取出一枚玉簡,是一位逆奪天魂的煉氣士留下的修煉法門,落入劍祖手中,又經劍祖之手,交給了云恒。
此法無名,其內洋洋灑灑數萬字,皆晦澀難懂。
聶云道一窺此法,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良久之后,方才清醒過來,眸中涌動的精芒幾乎要化作光束射出。
那是對于修士而言極為重要的東西,無比的自信。
聶云道一念傳出,隨后四尺魂胎真身徑直投入石碑之中,他要匯聚所有魂念,全力推演此法。
盤坐在骷髏架子旁邊的云恒亦是閉上眼,圣念與精神力盡數涌入碑中。
云巔之上,眾神偉岸無邊,天空之下,則是兩個求道之人孜孜以求,彼此不斷論證大道。
云恒天資絕世,得始祖認可,即便修煉至今,也不到五十年,此刻全力推演一法,其中無數困頓皆迎刃而解。
聶云道則是在無上境沉淀上萬年的老人,三百年苦悟魂道,對于圣道的理解,魂道的經驗,皆是無比珍貴。
二人一個提供底蘊積累,一個提供才思天賦。
每當推演出現阻礙,兩人便一同停下來,抬眸望著漫天神影,從這一道道身軀之中尋找答案。
伴隨著推演的深入,天地之間竟是有無形的魂力跨越無盡虛空涌來,注入二人的圣魂之中,將圣魂不斷凝實。
這個過程就像是肉身成圣的修士以神血淬煉肉身,神性物質遍走全身一百四十四個竅穴。
但其中亦有不小的區別。
肉身成圣只是加強本就有的血肉之軀,這涌來的天地魂力,卻是要從無到有,重塑一具無暇的軀體。
若真要找一個相似之物,與鬼族所凝聚的鬼體倒是頗為相似。
魂力不斷融入,聶云道的魂胎真身緩緩生長,云恒的圣魂和精神力念頭亦是不斷壯大,隱隱要超過他意志所能掌控的極限。
像是有無數生靈在耳邊呢喃,駁雜的情緒涌入腦海之中,但凡道心不夠堅定,頃刻間便會走火入魔。
時間緩慢而煎熬,不知過去了多久,聶云道的魂胎已經生長到九尺,凝實無比,已經與肉身無異。
石碑前閉眸盤坐的云恒猛然睜眼,眼中滿是猩紅煞氣,他扭頭看向一旁沒了魂力波動的干瘦骷髏,伸手一把握住,一同躍入了石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