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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交涉

正月的這場教案讓廣州城里上到兩廣總督葉名琛下到番禺、南海兩個首縣的知縣都驚詫莫名,這下子好,連年假都沒法子休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葉名琛本來正在洗腳,一個俏丫鬟正拿著塊白棉布準(zhǔn)備幫他擦腳,葉名琛聽得稟報竟是一腳將腳盆踢翻了,水灑得滿地都是,連帶俏丫鬟也被嚇得花容失色,縮到一旁跪在那里瑟瑟發(fā)抖。

葉名琛也顧不得腳底冰涼,站在地上,拿著報來消息,臉色鐵青。

這,這又是哪家亂黨在這里生事,大過年的也不讓人省心。

這下惹動與洋夷的交涉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好辦的,這些洋夷一個個都是蹬鼻子上臉,哪一次辦交涉不是要從大清身上刮下一層血肉來?若是一個處理不好,只怕自己這個漢人督撫也就要當(dāng)?shù)筋^了!

葉名琛深深地吸了口冰涼的空氣,不斷跟自己告誡:制怒,一定要制怒!越是艱難處,越是修心時。他這時候感覺到腳底冰涼,便喝道:“還不給我拿鞋子來!”

俏丫鬟臉色發(fā)白,連滾帶爬地跑過去拿鞋子來。

葉名琛卻是急火火地沖了出門,道:“快!去集合督標(biāo)營!給我往教堂去!”到了門外才“唉呀!”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腳上竟是被石頭子豁了口子,血都沁了出來。

還是沒穿上鞋!

教堂內(nèi)外,已經(jīng)被草草的收拾過了,原來在教堂外的橫躺豎臥的尸首,已經(jīng)被盡可能的挪開放置。教堂之內(nèi)的尸體,能收集起來的都收集起來,蓋上了白布,灑上了石灰。只是被打得和坑坑洼洼的,滿是鉛彈碎屑的地面,還有墻面大門處煙熏火燎的痕跡,卻是一時無法掩蓋得住的了。

巡撫、布政使、按察使、都司、廣州知府、番禺、南海兩大首縣的正堂官都趕到了此處。到處滿滿騰騰地都是官兵。

雨后初晴,教堂周圍的煙火也大致?lián)錅纭>驮诖┲柨驳木G營兵和巡檢司巡丁各個衙門的快手捕頭衙役仵作們來來去去的時候兒,那些洋人男女們,都低眉順眼地舉著白旗靜候在教堂門口處側(cè)邊。

馬蹄聲響動,一行人馬由遠(yuǎn)而近馳來。

打著“一等男爵、太子少保、都察院右都御史、兵部尚書、總督兩廣等處地方提督軍務(wù)、糧餉兼巡撫事、欽差五口通商大臣”的節(jié)旗是一個身高體壯的督標(biāo)營騎手。

“大清欽差五口通商大臣,兩廣總督葉大人到!”

督標(biāo)營騎手提足中氣大喝一聲,勒住韁繩,健馬咴咴一聲長嘶。節(jié)旗也狠狠的戳在地上,包銅的旗柄重重一響。

看著節(jié)旗在視線當(dāng)中出現(xiàn),在場的那些都司、廣州知府、番禺、南海知縣都是齊刷刷一個千兒打下去,同聲道:“恭迎大帥!”

巡撫、布政使、按察使也都是一個個肅立拱手迎接。

綠營兵和巡檢司巡丁們都全部就地跪在泥水之中,連頭都不敢抬!

那些洋人男女們也被嚇了一個激靈,都驚惶地抬起頭來。就看見節(jié)旗之后,一隊如狼似虎的戈什哈騎兵簇?fù)碇豁斁G昵八抬大轎朝他們這里快步馳來。

轎子穩(wěn)穩(wěn)地停下,葉名琛已經(jīng)不等戈什哈來挑轎簾,自己就從上面急匆匆地下來了。

這時候幾個鼻青臉腫的巡檢司巡丁正將教堂里的尸體放在地上,排成一排,死的幾乎全是男人,不多,八個人,全是刀傷死亡,而且都是一刀斃命。

葉名琛心中有氣,腳底還鉆心地疼,說起話來自然是沒帶好氣,沖著南海知縣史樸就是一通夾槍帶棒。史樸是直隸人,加同知銜的知縣,也是個能吏,多次平滅廣東境內(nèi)的會黨和土匪,只是因為是個同進(jìn)士出身,一直在知縣任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史樸拱手道:“中丞莫要著急,這次變亂雖致多人死傷,但我省城之中也被這些洋夷殺傷不少。”他將手一指,另一邊躺著十多具男女的尸體。

葉名琛將臉一沉,道:“而今不是這些小民性命的事情,而是洋夷教堂被襲,死傷多人,洋夷必會以此為藉口起釁,掀起賠償事端,若是皇上怪罪下來,你我的頂子被摘事小,成了道光年的邊釁事端,可不是鬧著玩的!”

史樸道:“中丞此話,下官不敢茍同!英夷在廣州設(shè)教堂做禮拜傳教都是條約上寫明的,但廣州紳民都不喜洋夷,且洋夷傳教要信教者背棄祖宗,不讀圣人教化,自是紳民皆厭棄之。況教堂之中牧師常常偏袒教民,更是紳民側(cè)目,引起事端豈可以起釁而言之?”

史樸指著那些洋人的尸體道:“下官來此后問過目睹之紳民,皆言有呂祖自天而降,持飛劍入教堂中,不過半刻時間便誅殺了開銃殺我小民的夷人。我也使通譯問過,皆言有仙人入堂殺持銃之人,并不傷女子老幼,如此可見,來者……”

葉名琛大喝道:“史蘭畦,你也是名教子弟,兩榜進(jìn)士,如何作這怪力亂神之言!”

史樸苦笑一聲道:“中丞明鑒,此處亦是洋夷之廟宇,神仙之事亦不能盡言為虛吧!況教堂之內(nèi)槍痕處處卻無殺人者一絲血跡,非是神仙,如何能亂槍之下毫發(fā)無傷?”

葉名琛倒抽了一口冷氣。看向隨著他一起的那些武林高手。

自岳德山辭官回家以后,他手下最厲害的就是武當(dāng)熊門達(dá)歲和尚、武當(dāng)太乙天鷹門玉泉道人這一僧一道兩個高手,新投的雖然也不少,但武功卻是不如二人。

玉泉道人滿臉焦黃,身形瘦削,也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模樣,他走上前一步道:“東翁,不如貧道和達(dá)歲大師去教堂中查看一番,也好為此事件定性!”

葉名琛只得點了點頭,然后回頭跟布政使吳鼎昌、按察使趙長齡道:“吳方伯、趙廉訪(清朝對布政使和按察使的雅稱),且請二位派出仵作和快手進(jìn)去細(xì)細(xì)查看才是。”

“謹(jǐn)遵中丞號令!”

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又涌了進(jìn)去。

站在綠昵大轎子外的葉名琛皺著眉頭道:“諸位,若是真有呂祖降世誅殺英夷倒也無妨,只是現(xiàn)在這事情若是如此報去禮部和軍機(jī)處,以呂祖之言怕是難以搪塞!皇上斷不會以這等言語以對教案!”

巡撫柏貴道:“這呂祖降世的事情,我等各自走密折上奏也就罷了!大不了也就被皇上罵兩句荒唐而已,只是如何面對洋夷使館前來的質(zhì)問?”

這時候玉泉道人和達(dá)歲和尚走了出來,二人各自行禮道:“以我二人看來,這劍傷絕非人力可為。以我二人見識,這等劍法在火槍亂射之下,便是武功參天如達(dá)摩三豐也難以免傷而脫,況殺人乎?”

其實這二人不是看不出這是高手殺人所為,但是這二人知道這高手并不是他們二人能打得過的,怕被葉名琛派去抓人,到時候枉自送了性命,竟是一推二六五,將這事情都栽到呂洞賓的頭上。

有能耐你去抓純陽祖師去!

葉名琛雖然半信半疑,但也總算有個結(jié)果,便以手加額道:“若真是呂祖降世誅滅洋夷,那真是我廣州之幸,大清之幸也!只盼望若是洋夷犯境,呂祖也能夠以我廣州軍民之誠心,下凡來誅滅驅(qū)逐洋夷才好!若是這般,我葉名琛情愿重修廟宇再造金身,四季供奉呂祖香火不絕。”

柏貴道:“昆臣兄,葉中丞,不如尋個日子我陪你去三元宮給呂祖上一炷香,請他老人家保佑保佑我廣州城。”

葉名琛苦笑一聲道:“也罷!病急亂投醫(yī),只盼呂祖多多保佑吧!”

回到總督衙門,葉名琛便以“五口通商大臣”的名義派人去各個使館下帖子,請使館的總領(lǐng)事前來商議此次教案事宜,想起英夷總領(lǐng)事巴夏禮那副嘴臉,葉名琛兩個太陽穴就突突直跳,腦袋就跟兩個小人拿著鋸子來回直拉一般。

他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這些洋夷生番——”

不說葉名琛如何頭疼跟英夷打交道。卻說李春初和陸阿采兩個殺了教堂里拿槍的洋人后,便趁著混亂溜之乎也!哪里知道自己被晉升成了呂祖下凡降世誅殺洋人。

不過李春初也自小心拐了七八個彎后才在夜里潛回了鐵線拳館。然后安安生生躲在拳館里面不出門了。

他不出門,卻是有事有人要上門來找他。

陳享那里派了門下弟子給他送了密信來說,李文茂的紅船在運(yùn)送兵器的時候被官兵截住了,報了去按察使衙門,陳滿堂已經(jīng)利用手中權(quán)力先行將此事扣下不報。陳享已經(jīng)出面以佛山團(tuán)練總局的名義前去交涉。

這事報過來的意思,就是請李春初出面讓十三行的人來認(rèn)領(lǐng),把事情攬下,免得東窗事發(fā)。

李春初看完密報和梁坤一起商議了一下,雇了輛轎子,也不露臉,就徑直去往伍家向伍崇曜下拜帖。

伍崇曜消息靈通,早就知道了這些事情,也不待李春初回去,從后角門悄悄地就把李春初和梁坤的轎子給迎了進(jìn)去。

伍崇曜見了李春初和梁坤便作揖道:“法師,可是為了紅船之事而來?”

李春初忙回禮道:“卻是要勞煩伍家主大駕了!”

伍崇曜沉吟了一下道:“這是小事,待會兒我讓舍弟去一趟按察使司衙門便是,就說是我伍家贈予佛山團(tuán)練的兵器,這些事情前些年也有過,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何值得李法師鶴駕枉顧!

只是這事情讓我有些想法,我十三行二十家都在四處搜羅兵器火藥,盡是聚于廣州怕是難逃有心人的眼睛,我之意是不是將這些兵器火藥都儲存去香港,在香港小島之上,洋人固然不太清楚用場,朝廷也難以清楚,只是九龍城寨和大鵬城關(guān)的綠營也是巡查不到這如許多事情的。不知法師意下如何?”

李春初心中暗忖,這些老狐貍卻是心機(jī)深沉得緊,除了怕被清廷查到,恐怕更多的事怕被李文茂陳開他們在攻打廣州的時候掠了去。

也罷!既然他們每年都有百萬銀子的軍費(fèi)支持,總也要保他們一個平安。不然未來洪門滿地狼煙,興兵反清,還要平滅更多的反對勢力的時候,這百萬銀兩卻是少不得的臂助!

李春初起身道:“伍家主此慮甚是!香港地方雖小,華洋混雜,朝廷管轄是為不力,洋人又管不了許多,頗是一個轉(zhuǎn)運(yùn)的好地方,入粵地,下南洋也都十分方便。”

伍崇曜笑著不輕不重地拍了一記馬屁道:“法師明鑒萬里!”

一老一少兩條狐貍相視一笑。

李春初坐下道:“不知伍家主和二十家都安排妥當(dāng)了否?小徒道民回鄉(xiāng)過年,約莫二三月便要過來與十三行同去放洋,卻是須得相互配合,相互扶持才好!”

伍崇曜動容道:“法師所言極是,我十三行二十家,已然開始調(diào)集資金,在南洋爪哇、蘇門答臘和婆羅洲購置土地田產(chǎn),修筑堡壘碉樓,在淡馬錫、柔佛也是如此,并招募福建、潮汕、四邑的客民去下南洋,殖產(chǎn)興業(yè)便是由此而開始。

到時候少不得與尼德蘭紅毛、佛郎機(jī)洋夷開兵見仗,就是英吉利國的兵船甚是厲害,怕是難以對敵!”

李春初道:“英吉利國船堅炮利,是為當(dāng)世第一強(qiáng)國,但究竟勞師遠(yuǎn)征,其國力未必支持得住。

關(guān)鍵是拉攏法蘭西和美利堅二國,法蘭西與英吉利為世仇,分化擊破自是不待貧道贅言,美利堅是英吉利國分離而出,最是重商重利,此合縱連橫當(dāng)屬二十家之務(wù),貧道亦不敢妄下定論。但若敢于抗之,勝得一二場大戰(zhàn),英吉利國自然罷兵談判,便可各分利益。

只是有一條,莫要對南洋土人手軟,那些土人奸詐異常,又懶于生產(chǎn),嫉恨他人,若是可行,則在當(dāng)?shù)囟嘣O(shè)華校傳授我華夏之學(xué),將土人之嫉恨轉(zhuǎn)去那些洋夷之處,便可使之成我華人之臂助,如有反抗則厲行誅滅,切不可忍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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