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售后經理辦公室，

柳相文胸口里憋著的那口氣，被涼風一吹，舒緩了不少。

從知道配件部出事后，他其實對張大慶還頗有些同情，一場意外之禍搞不好要影響他的一生，

但經歷了剛剛那場交鋒，對張大慶的同情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覺得無論是張大慶，還是齊軍，眼下無非是想找個人背鍋，而不是真正想把事情搞清楚，

只是這口鍋，不管自己能不能背得動，也不可能去接下，更不能讓人強行綁到自己身上。

同時他心里犯著疑，

自己倒手那一批配件，打交道的就那么幾個人，這事怎么就傳到公司領導耳中的？

曾老板那邊并不知道自己的4S店上班，應該可以排除，

劉全東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他也沒道理去透露給誰啊，

李城更不用說，他還指望著自己上門去做輔導，肯定不會節外生枝，

還有其他人嗎？好像沒有了，

他一邊在腦子里搜索，一邊慢慢往車間走去，

老曹正好在車間里巡視，看見柳相文進來，臉色不太好看，便迎了上去，

“小柳，咋了？”

柳相文勉強笑笑：“曹經理，沒啥事”，

老曹見他臉上表情好像糊了一坨屎般惡臭，知道事情沒這么簡單，

把他拉到一邊，問：“老齊跟你說啥了？”

柳相文看看老曹，欲言又止，這事跟老曹沒關系，用不著把他給拉進來，

老曹看不慣他扭扭捏捏的樣子：“你特么倒是說啊，老齊到底說啥了？”

柳相文苦著臉說：“就是配件部那事，齊經理和張經理拉我去問話”，

“配件部的事！跟你有雞毛關系？”老曹的唾沫星子差點噴柳相文一臉，

既然老曹非想知道，柳相文也就不再隱瞞：“張經理說有人舉報我賣配件，就找我去問”，

“舉報人是誰？”

“不知道啊，張經理沒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老曹左手一叉腰，右手指了指他：“那你老實告訴我，這個事跟你沒關系是吧？”

柳相文苦笑：“在里面我就表了態，請公司報警，如果查到跟我有關，我自覺帶上銬子”，

“行，我知道了，張經理，張大慶是吧，我去問問他是什么個意思？”

老曹二話不說，撇下他就往齊軍辦公室走，

柳相文嚇了一跳，看老曹這走路大搖大擺，一副江湖大佬的姿勢，這怕是要去鬧事的節奏。

他知道老曹講義氣，護犢子，但眼下真不是去跟人理論的時候，

自己頭上被人扣了一個屎盆子，好歹還有澄清的機會，

這要再加上一條煽動內部對立的罪名，技術經理的崗位更是遙不可及，損失可就大了。

他趕緊沖上去拉住老曹：“曹經理，算了，他們也就是問問，已經過了”，

老曹說：“沒事，你別管，我也只是問問”，

柳相文心里清楚，老曹這一去，多半是大鬧一場，這種節骨眼，他實在不想添亂，

“曹經理，我覺得這個時候去找張經理，挺不是時候”，

老曹聽他這話說得玄妙，呆了一呆，問：“什么意思？”

柳相文左右看看，剛老曹吼了一嗓子，已經有不少人朝這邊看，

他放低了聲音：“曹經理，你讓我這段時間做出點成績，我也在想辦法，配件部的事跟我沒關系，說清楚就行了，萬一鬧起來，齊經理臉上也不好看，到時候挺麻煩”，

這幾句話說得很白，意思是就算做出了成績，得罪了齊軍，得不到他的支持，也很難上位。

老曹雖然性格沖動，人卻不傻，聽柳相文說得入情入理，不由得瞄了他一眼，心想看不出這小伙子想得挺周全，

想了一想，點頭說：“那行，反正也問不出什么，你這樣，該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張大慶再來找你麻煩，就跟我說”，

“好的，謝謝曹經理，那我先回工位了”。

柳相文對老曹是真心感激，無論他出于什么樣的目的，能在公司里有這么一位鼎力支持自己的領導，確實是一種福氣。

中午在食堂吃飯，

柳相文特意找個角落坐下，齊軍辦公室里的那一場風波，肯定有不少人聽見動靜，他懶得去解釋。

王為強照例挨著他坐下，他一直在車間里，應該還不知道辦公室里發生的事，什么話也沒說，老老實實地吃飯。

兩人正吃著，劉雯端著餐盤湊了過來，用筷子在柳相文的碗邊敲了一下，

壓低了聲音問：“小柳，剛在老齊辦公室，發生什么事了？”

齊軍辦公室離服務接待區很近，幾個服務顧問都聽到里面透墻而出的呼嘯聲，現在有了機會，劉雯直接來找當事人了解情況。

王為強聽到劉雯的話，嘴里包著一口飯，鼓著兩邊腮幫子，不明所以地看看劉雯，又看看柳相文，

“沒事”，柳相文勉強一笑，他不想把這點事搞得滿城風雨，

作為一名三十歲的女性，劉雯那顆天生帶著八卦屬性的心不允許事情不明不白的過去，

“你就裝吧，我們都聽見老齊在吼”，

“不是老齊，是張經理說話聲音有點大”，柳相文覺得有必要替齊軍澄清一下，

“我知道了”，劉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肯定跟配件部盤點的事有關”，

柳相文不說話，悶頭吃飯。

王為強聽出了端倪：“你們在說啥？相文，你跟張大慶吵架了？”

他嘴里包著的飯還沒吞干凈，這一說話，飯粒跟著唾沫齊飛，

劉雯一把端起餐盤躲開，嫌棄地說：“小王你，哎，好好吃飯，別到處噴”，

王為強不去管劉雯的吐槽，用手擦了擦嘴，兩眼一瞪：“相文，你跟他吵啥了？配件部的事跟你有啥關系？”

“跟我沒關系，別問了，好好吃飯”，柳相文就怕這種刨根問底，答不答都不好。

王為強沒打算就此打住：“跟你沒關系，那你跟他吵個啥？”

有王為強作為發聲筒，劉雯不說話了，反正她想問的也是這些，正好樂得當個旁聽者。

柳相文不耐煩了：“哎，你特么，別問了行不行？”

“不行，你不說清楚，今天這事沒完”，王為強鐵了心，碗筷放在桌上，飯也不吃了，

劉雯端著餐盤，看兩人來回拉扯，忍不住吃吃地笑出聲來，單調枯燥的工作中，有一場免費的戲看，總是能讓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