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經理，沒有這回事，我不認識做配件的商家”，

柳相文一口否認，語調平靜。

既然配件部發生的事跟自己無關，那就否認得徹底些，推他個一干二凈，自己倒手配件的事也不要說了，沒必要給自己留條尾巴讓人家去抓，

況且一旦說出自己有做配件生意，多少還是有些麻煩，眼下正出在沖擊技術經理崗位的時候，任何麻煩都會直接影響結果，沒有必要去說這個。

“沒這回事？”張大慶低聲重復了一遍他的話，又看看齊軍，嘴角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哂笑，

柳相文的回答，應該說在他的意料之中，干壞事的人，總抱有某種僥幸心理，不見棺材是不會掉淚的。

“小柳，你是說我們聽到的都是假話是嗎？”張大慶的話里有些戲謔的意味，

柳相文說：“張經理，我不知道你聽到的話是什么，但我確實沒有賣什么配件”，

張大慶又問：“那為什么別人直接點你的名呢？”

話說到這種程度，柳相文覺得有必要挑明，

“張經理，我真的不知道，另外，我想問問，張經理問這個事，是不是跟配件部丟失的配件有關？”

“是的”，齊軍接過了他的話，直接給出回答，臉色有些陰沉。

從關上門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在注意著柳相文的表情，

他發現張大慶問話的時候，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間，柳相文臉上扭曲了一下，

但齊軍也沒有把握，這種表情變化是因為柳相文心里有鬼，還是年輕人沒經歷過什么風浪被嚇了一跳？

齊軍直視著柳相文：“你知道這次丟失了多少配件嗎？”

“我不知道，聽說有好幾萬”，

“對的”，齊軍又一次肯定了他的話：“一共四萬多，我們認為這么多的配件，單憑一個人是拿不出去的”，

柳相文默然，

張大慶用指關節敲著辦工桌，動情的喊道：“小柳，四萬多啊，你說我們才掙多少錢一個月，要是責任落到我和齊經理頭上，我們冤不冤？”

見張大慶有些激動，齊軍拍拍他的肩旁：“老張，別急，讓小柳回想一下”，

柳相文知道張大慶和齊軍確實冤，不知道誰干了這么大件事，真要他兩個人負責的話，不說罰款什么的，就這四萬多的債都差不多夠他倆一年的工資了。

但柳相文更清楚，自己跟這件事沒有一點關系，

“張經理，我知道這件事影響很大，但我沒做壞事，心里坦蕩得很”，

張大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見柳相文還是抵死不認，不禁動了肝火，

“啪”一拍桌子，

“你信不信我馬上找人來對質，年紀輕輕不學好，敢做又不敢當，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

張大慶激動之下的口不擇言，把話說得好像已經確定是柳相文所為一樣。

聽張大慶始終把帽子往自己頭上扣，柳相文不由得氣往上沖，

他知道這個時候退讓不得，別把事情搞成找不到罪犯，拉自己來背鍋，

于是大聲回應道：“張經理，如果有證人，你就讓他來對質好了，我沒什么不敢當的”，

張大慶急了眼，指著柳相文鼻子吼：“好，你還嘴硬，我馬上叫人來當面說，我看你玩什么花樣”，

“老張，注意點！”

齊軍不滿地斥責了一句，辦公室就這么大，吵鬧的聲音已經讓周圍的人探頭探腦，他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難看。

至于張大慶嘴里說的對質云云，齊軍心里有數，提供消息的人也就是一句話，沒有什么證據，若柳相文死不承認，當面對質屁用都沒有。

“小柳，你也注意分寸，這里是公司，不是吵架的地方”，

柳相文低了頭，不再說話，

其實他心里還是有點發虛，真有人來當面對質，自己倒賣配件的事多半瞞不住，

可張大慶一口咬定自己參與了配件部失竊的事，萬不得已，瞞不住就瞞不住吧，總比被人當做小偷好。

齊軍并沒有死心，他跟張大慶一樣，認準了柳相文這條線，

“小柳，你坐，沒事，咱們坐著說”，

柳相文老實不客氣，順手拉過一張椅子氣鼓鼓地坐下，依然不發一言。

沉默半晌，齊軍開了口：“小柳，這個事就算幫我們的忙，看看你那邊有沒有什么消息，多少透露一些”，

齊軍的話說得客氣，其實話里話外仍然把柳相文當做嫌疑人，

柳相文當然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齊經理，我說了很多次，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幫不了你”，

張大慶本來低頭看著地面，聽柳相文還是油鹽不進，他猛的一抬頭，隨即“唉”地嘆了一口氣，

齊軍臉色越來越難看，還是耐著性子繼續開導：“小柳，只要能追回配件，一切都還能挽回，要是沒辦法，這么大金額，公司肯定得走司法程序”，

柳相文被氣得幾乎笑出聲來：“齊經理，如果公司認定是我干的，那么直接走司法程序好了，該承擔什么后果，我愿意承擔”，

“你......”，齊軍被嗆得說不出話，

張大慶氣急敗壞地對齊軍說:“齊經理，你還跟他說啥嘛，好話歹話都說盡，我們仁至義盡，已經夠了，報警吧，看他嘴有多硬！”

齊軍和張大慶都是公司經理，也是行業里的前輩，

柳相文跟他們直接打交道的機會并不多，但始終還是抱有一些尊敬，

如今這兩個人死活認定自己干了偷盜的事，怎么分辯也沒用，他心里也憋著一口氣。

站起來說道：“齊經理，張經理，我也請你們報警，如果是我干的，我沒話說，如果查明不是我干的，我一個老實干活的人，也想有個清白”，

說完這句話，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齊軍和張大慶面面相覷，他倆都沒想到柳相文推得這么干凈，話說得這么決絕，

本來事先還抱著很大的希望，順著這條線索一捋，就能把元兇揪了出來，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第一步都沒跨出去，線索就這么斷了。

至于“走司法程序”云云，根本不是他倆能決定的，就算他們要賭一口氣，請警方介入，公司也未必同意，

畢竟，如果這事傳出去，對公司聲譽有相當大的影響，“內部管理混亂”這樣的的名聲在某些時候，對一家公司來說，可是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