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樓下的人群齊聲驚呼，

王薇薇一直注視著柳相文，見他身體滑落，被嚇了一大跳，她瞪大了眼睛，雙手捂住嘴，心里怦怦亂跳。

柳相文一腳踩空，

環抱在排水管上的雙手自然而然地加力抱緊，另一支腳也貼近排水管，

盡管如此，自身的重量還是讓他的身體滑落了一米多，才停止下滑，

柳相文冷汗直冒，心跳快得像奔跑的馬蹄聲，暗叫一聲“僥幸”，若不是自己見機得快，只怕已經掉了下去。

他雙手用力抱住排水管，這一滑動，無數鐵銹渣刺進他的手心，劇烈的痛感襲來，幾乎讓他無法抱緊。

他抬頭觀察下周圍，自己的位置正處在三樓和四樓之間，身邊的圓箍已經斷裂，無法下腳。

眼下的情況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順著排水管下到三樓，或者抱著管道繼續往上，

如果下到三樓，對他自己而言，是穩妥的辦法，可一旦下去，就沒有辦法往上爬，等于是放棄了這次救援。

柳相文幾乎沒有猶豫，濃煙中，他已經看見近在咫尺的祖孫兩人，小女孩無助的哭泣和老人絕望的表情像一把刀在他心頭亂刺，

不能放棄，就快到了，我有工具，馬上就能把她們救出來了，他在心里大聲給自己打氣。

他用腿夾緊排水管，雙手交替往上，抱緊后，手腳同時發力，往上移動一尺，

再次重復這個動作，又往上爬了一尺，

腳下沒有受力的地方，他需要手上加力才能保持姿勢，

隨著他手上每一次動作，手心里的銹渣一遍又一遍地往他皮膚里鉆，

鮮血從他的手掌冒出來，滑膩膩地粘在管道上，他不得不每爬一步，就換手在衣服上抹一抹，把血跡蹭干。

三尺、兩尺、一尺，

直到手能搭上四層的屋檐，柳相文才松了一口氣，他慢慢爬上屋檐，順著屋檐走了幾步，來到防護欄邊上。

老人已經被濃煙嗆得說不出話，埋了頭不停咳嗽，

小女孩被老人壓在身下，濃煙和高溫沒有直接傷到她，

看見有人過來，小女孩看到了希望，哭聲大聲喊：“哥哥，救救我們”，

“好、好，哥哥來救你們了，妹妹叫什么名字？”，柳相文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詢問小女孩，想分散她的注意力，讓她不那么害怕，

“嗚嗚，我叫......秀秀，嗚嗚”，

“秀秀，沒事了啊，馬上就可以出來了”。

看到柳相文靠近防護欄，樓下的人群也受到鼓舞，

“好了，好了，有希望了，有救了”，

“小伙子厲害啊，可得小心些”，

“哎喲，可遇到好人了，這小伙子是誰啊？”有人問道，

“他是4S店的員工”，王薇薇插嘴說，

那人側頭看著王薇薇，“哦，小伙子不錯，你們認識啊？”

“嗯，我們一起的”，王薇薇點了點頭，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太合適，明明人家只是來幫自己修車的，

“他來幫我修車的“，她補充了一句。

樓上防護欄外，柳相文看了看掛在上面的鎖，心里盤算，

這是一把小型的掛鎖，手里的工具應該可以砸開，只是這把鎖的位置在防護欄內，自己在外不太好用力。

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別的辦法，柳相文從工具包里拿出鐵錘，

把螺絲刀卡在掛鎖上，用鐵錘敲擊螺絲刀尾端。

他手上有傷，發不上力，再加上鐵鎖的位置靠內，連續敲擊一陣，除了手心里傳來的劇痛，毫無所獲，

這太耽誤時間了，柳相文心想，他把手伸進防護欄拉了拉老太太，

“太婆，我扶著螺絲刀，你用錘子砸”，

老太太好像沒明白他的意思，一邊咳嗽，一邊茫然地看著柳相文，

“你，用錘子砸，砸這里”，柳相文大聲解釋著，手上也不停比劃。

溝通了好一陣，老太太才明白過來，接過柳相文遞來的錘子，

“來，砸，別擔心”，柳相文用雙手握著螺絲刀，向老太太送去一個鼓勵的眼神，

當、當、當，

老太太砸了幾下，不知道是她太虛弱，還是心里害怕，這兩下還不如柳相文自己砸得有力，鐵鎖紋絲不動。

“用力，砸開鎖，你們就能出來了”，柳相文繼續鼓勵她，

也許是這話起到了作用，老太太調整了身姿，把小女孩往一邊撥了一撥，高高舉起錘子，

“咔”，

鐵錘劃出一道弧線，在螺絲刀尾部蹭了一下，重重地砸在柳相文手上。

“哎呀呀！我......我......”，

老太太驚叫起來，手上一松，錘子從她手上跌落，眼看著就要從防護欄的縫隙中掉下去，

柳相文急忙伸手，一把抓住錘子，幸好他動作快，穩穩地抓住錘把，

老太太情急之下，把錘子砸偏，他是有準備的，所以才用雙手握住螺絲刀，

可即便如此，人畢竟是血肉之軀，這一下正砸在他的腕骨上，

骨頭再硬，也硬不過鐵錘，尖銳的痛感如同鉆進神經系統里的蟲子，瞬間直沖腦際，

柳相文把腦袋撇向一邊，用力咬著嘴唇，憋得眼淚鼻涕齊出，才沒有叫出聲來，這個時候不能讓老太太增加壓力。

“沒事，再來，再砸兩下就行了”，他勉強扯了扯嘴角，想憋出一個笑臉，不過他也知道，這張笑臉可能比哭還難看。

老太太連連擺手，不敢再砸，嘴里不停的咳嗽：“不...咳咳...我.....不砸......咳咳”，

“真沒事，快，繼續砸”，柳相文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老太太身子往后一退，手縮了回去抱在胸口。

火勢越來越猛，濃煙幾乎把祖孫兩人完全籠罩，高溫的炙烤中，小女孩越來越虛弱，哭聲和叫喊聲越來越小，

“太婆，你要把秀秀救出來啊，秀秀就靠你了”，柳相文提高了嗓門，聲嘶力竭地喊道，

老太太好像已經完全糊涂了，除了搖頭和咳嗽，什么反應都沒有。

萬般無奈，柳相文只好自己拿起了錘子，隔著防護欄，一下一下的砸，

鐵鎖的位置太狹窄，他的手根本舉不起來，只能稍稍轉動手腕，一次次的敲擊，

當、當、當，他的力量不足，敲擊聲就是緣木求魚，鐵鎖仍然緊閉鎖舌，

當、當、當，他的內心開始狂躁，恨不得用牙齒去撕咬這把鎖，去撕開鐵欄。

“哥哥，我想睡覺了”，秀秀的聲音就像遠處夏夜的蟲鳴般飄進他的耳中，撥動他身體中最脆弱的那根弦，

秀秀撐不住了，兩人活生生的人就要倒在自己的面前，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了，

老天爺啊你就開開眼，鐵鎖啊你就松松口，大火啊你就歇歇氣，不要帶走兩條活生生的生命，

再砸，再砸，柳相文不停的揮動錘子，心里的酸楚、無助和委屈交織在一起，他再也忍耐不住，眼中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