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舟的手已經摸上了背后的長劍。
他神情冷峻警惕,本就生得白凈清秀,此刻更有少年江湖之氣。
“吳翠不知道這件事。”桑落笑著打量道,“所以一開始你接近她就是沖著我來的?”
江尋舟并不多言,只是注意著她的動作,向后慢慢退上一兩步。他雙目狹長,猶如狐貍,可偏生臉蛋圓潤,多了孩童稚氣。
“吳翠引狼入室,按理來說要自裁謝罪。”桑落笑容染上一層可怖的冷意,“不過我大發慈悲,念及她對我多有維護,讓她回到清平受死前,還能過一段樂天的日子。”
江尋舟眉頭輕皺起,眼神里滿是驚震和心寒,“她是你學生。”
“留著這樣的蠢貨,只會污了我的名聲。”
桑落眼睛里多了點嫌棄的無情,嘴角也落了落,變為不悅的弧度,“識人不清,還得不到喜歡之人的心,如此廢物,也配擔著神明學生的名號招搖,真是丟臉。”
“不過你這張臉,確實長的蠱惑。”桑落輕輕變出一把劍扔在地上,“所以我也給你個選擇,自裁亦或是,我殺了小漣。”
桑落看著眼前的少年被自己輕易激怒,卻不得動彈,整張臉被憋紅了。
目光游離到他身后,吳澤瑞正牽著馬走來,桑落立刻變了神色,壓低些聲音錯過他身邊,“今夜之前做好決定。”
“吳澤瑞,你又偷偷摸摸找吳文鶴去了?”桑落一笑,江尋舟的桎梏解除。
吳澤瑞停了腳步,在原地慌亂又尷尬的打了一套軍體拳似的,最后長嘆一口氣,“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大人。”
“吳文鶴肯定不會放心我們和盛譽見面,我想他應該是在暗處盯著。”
“是,就在這里半里外。”吳澤瑞如實相告,“大人要不要去見他?”
“不見。”桑落傲嬌的昂了昂腦袋,“他這種癡漢行為我表示鄙夷。”
“那大人,還讓他繼續跟著嗎?”
“他應該明天就回去,不會耽誤上朝的。”他可不是盛譽這種戀愛腦,這個人對自己是很特別,但還沒有到讓他失去理智的地步。
“行。”吳澤瑞看向已經遠離的江尋舟背影,“大人,咱們要不要找個機會把他揍一頓?”
“干嘛,你也喜歡他,因愛生恨了?”桑落和吳澤瑞并肩站著看向走遠的江尋舟,抱胸而立的打趣道。
“他肯定不是個什么好東西。吳翠按輩分是我姑姑,我們都是從小一塊兒長大,她什么性子我最了解。”
“若這個江尋舟沒跟她有過什么拉扯,吳翠不會讓自個兒陷入這愛而不得的鬧劇里。”吳澤瑞瞇了瞇眼,似乎帶了點殺氣。
“吳翠看起來也確實好忽悠。”
“好忽悠?”吳澤瑞扭過臉看向桑落,對這個評價用臉來表示不贊同,桑落難得疑問臉,“不是嗎?”
“大人,她只是在你面前,顯得傻氣。不,應該說,在你面前她不想動腦子,才顯得蠢。”
“你可不要小看她。”吳澤瑞倒豆子一般,將她當年一人獨闖京畿,硬生生靠著自己的口舌,低價談妥了三家院子的出售。
之后還自己組建了一個屬于自己的京畿建筑隊。
“我記得她之前不是說在清平做修葺和改建?怎么跑京畿來搞?”
“她說清平那邊有吳文理,現在有多了好幾個競爭對手,不如當年一家獨大又背靠府衙,能輕松賺著。”
吳澤瑞壓低聲音,“所以到京畿想謀求新的機會。你別看她平日穿著都非名貴,可是賊有錢,我們幾個加在一起的一年俸祿,都抵不上她一季的入賬。”
“那她是屬于學生中最有錢的?”
“那倒不是,論次中門道,當屬賈多魚、周小溪和趙大丫。”
吳澤瑞說到這里,可算是津津樂道,“錦繡城如今有一半的生意都是賈多魚和周小溪。他們兩個,一個奇思怪想,一個周到細致,如今可是名聲大噪,不少人巴結著。”
“甚至有人想通過我,來結識她們兩個。”
“那趙大丫呢?”
“您也知道,她是做機關的。她早些年沒失蹤的時候,都被平昌、萬糧兩城盯著。做出的武器機關少有人能匹敵,關鍵是材質方面,至今未有人能參透。”
“大人,若不是你失憶了,我是真想問問,你怎么對她們幾個這么好,發財的機會全留給了她們。”吳澤瑞說著不免嘟囔起來,滿眼的哀怨分毫不差的傳遞給桑落。
“大概是,你比較蠢吧。”
桑落在他臉上繞了一圈,得出結論。果然見到這家伙激動的要跳起來,桑落一扭頭就走進了驛館內。
吳澤瑞只能對著空氣氣憤的揮拳。
而這一幕自然落在了,監視他們的小漣眼中。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神色早不似示人的怯懦,聽到門邊的腳步聲,才悄然合上的窗戶。
幾乎是一瞬,門被推開。
和門邊的江尋舟對視一眼,她自顧的將花瓶中的荷花捏著玩,今日是梳著時興的垂馬髻,整個人儒雅貴氣。
“她是個瘋子。”江尋舟有種劫后余生的解脫,不過理智告訴他,脖上仍有屠刀。
“誰?”小漣側目而視,一雙眸子黑白分明的轉了轉,“神明桑落?”
“她要對我們下手。”
“她發現我們身份了?”小漣的音調因為緊張而升高,手指也摘下了一片花瓣。
是與她紅豆色的指甲格格不入的粉白。
“之前我偷襲她的事,她知道了。”江尋舟頹然又壓抑的攥著手,整個人坐在茶幾旁,顯得更為絕望。
他年歲不大,遇事便有些顯露于色。
“當時若是能殺了她。”江尋舟在剛剛感受到了面對強者的無能為力,這些年拼盡全力修煉的結果不堪一擊,難得生出一抹沮喪。
“別慌,既然她戳破此事還能活著,便有轉機。”小漣走到他身邊,按著他的肩膀,看著他似有愧疚的眸子,“她怎么說?你可有解釋?”
江尋舟意識到自己錯過了絕佳解釋的機會,被挑破的那刻因為求生本能,暴露了自己的敵意。
“她說,今夜之后,我們兩個只能活一個。”江尋舟干巴巴的回答,眼睛里滿是不安的焦灼。
小漣并不意外這個消息,腦子里快速的轉,腳步也隨之而動。
在房內踱步兩圈,而后又問,“吳翠可有替你求情?”
“她避開了眾人與我挑破。”江尋舟的臉上也多了份孤注一擲的孤勇,“她還想殺吳翠,今夜把她也一同帶走。”
“蠢,你覺得我們還能在她眼皮底下跑出去?”小漣此刻如熱鍋螞蟻,“更何況這盛譽還在,他武藝如何,你難道不清楚。”
“她為何要殺吳翠,吳翠替你求情惹怒了她?”小漣困惑的雙眸看向江尋舟。
“吳翠還不知這事。只是他覺得吳翠,與我走近,識人不清,無能該殺。”江尋舟不僅是愧疚難安,難得有股怒意叢生,“她才該殺。”
江尋舟一想到她說留一命到清平自裁,更是怒火中燒,憤恨的用刀將桌子一角劈開,“真是虛偽至極。”
在房內隱身的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桑落:這個桌子得賠錢。
吳澤瑞:大人,他罵你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