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很晚,她才回宿舍。也是直接在臥室,今天推開門才看到了客廳里多了東西。
一束芍藥,個個是淺粉淡白,插在青瓷花瓶中,柔美嬌艷又微微散發(fā)著芬芳,陽光傾瀉下,怦然心動。
可桑落在一瞬間是恐懼。
誰在自己家里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不屬于自己放置的東西,任誰都會恐懼吧。
桑落下意識往臥室里后退,然后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她掃過整個臥室空間,原本不算空曠的臥室此刻卻有點讓她犯怵。
她掃過床邊,迅速從床邊的架子上拿下一把開刃的短刀,這是吳文鶴當時掛上的,特地挑的符合她身高體重的輕刀,刀身極薄,就算是她舉起來也不費力。
她用一個披帛纏住她的的手和刀柄,確保不會有人輕易奪走短刀,才慢慢的走出臥室,循著客餐廳轉了兩圈,甚至打開了一個個柜子,查看了椅凳桌下可能的隱藏空間,空空如也。
她又看了看門,沒有受損痕跡。
略皺眉頭,她這才緩緩踱步,看向茶幾上的芍藥,看起來很新鮮,又稍稍靠近,這才看到芍藥花簇擁之間,似乎夾著一封信。
她猶豫了兩下,左手用一雙筷子夾著信封擱置到茶幾面上,信封表面寫著幾個字,不過桑落看不懂。
只能勉強讀懂桑落兩個字。
好在吳文鶴給她準備了翻譯字典,說來這個男人還真是細心,桑落不得不暗暗佩服,這么厚一本字典居然真是一字一句寫出來的。
字跡從頭到尾一如既往的清晰端正,沒有一點筆走游龍或者草書,個個都有點小學生的認真,桑落忍不住想,這個人是怎么一字一句這般枯燥的寫出來。
于是桑落一手握著刀,一手翻著字典,磕磕巴巴的把信封面上的字翻譯出來。
“李木子?”桑落翻譯出人名時,愣了下,又確認了一遍。
她的表情些許凝重,不是因為這個名字,而是在這之前先翻譯出的兩個字。
絕筆。
霎時間一股不好的感覺涌上心頭。
她用手帕捏著信封,轉眼消失在了空中。
第二次上朝,李花子仍舊有些恍惚。她看了看身后的宮婢,還端著換下來的清灰色官袍,而她已經穿上新的官袍,是緋紅色,按理來說從五品以上官員才能穿著。
今日她升為評事,卻依舊比尋常評事高上半品,為正六品。已經是破格,卻更為破格的有了高半品的官服。
風光無限,李花子走在人群中,感受到了這四個字的真切含義。今日提拔的人都來與她作揖頷首,面上帶著尊敬甚至卑微的笑意。
李花子知曉,他們未必真心,可能夠讓平日相見便要行禮而卑微姿態(tài)的朝臣大人們和顏悅色,哪怕是心中看不順眼,也得這般裝著敬重。
李花子第一次體會到,五年前桑落說的那個權利的滋味。
她快步與吳澤軒并肩,他們穿著相同的顏色,戴著相同的官帽,一起走在人群中。
“澤軒,我穿著這一身,好看嗎?”李花子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壓抑不住的興奮讓她整個人都飄飄然,連腳步都輕盈的要飛起來。
吳澤軒從上至下的打量著,而后淡淡笑著說了句,“好看。”他抬起手,輕輕將她官帽扶正,貼心的叮囑著,“慢慢走,不著急。”
“嗯,我們一起走。”李花子下意識與從前一樣要牽著他的手,吳澤軒卻說笑著避開,壓著聲音說,“同僚都看著呢。”
“哦。”李花子撇撇嘴,又撲閃著眼睛張望四周,確實和不少人對上了視線,多是尷尬禮貌的一笑。
李花子又連忙轉回來,看著前方的宮道,宮道長長的又高高的,像是一眼望到頭,又一眼看不見頭,虛虛實實的,要走很久很久,才能到那個森嚴的宮門口。
今日她是搭著吳澤軒的馬車來的,平日她出門都是騎馬。
快到宮門的時候,瞧見了吳澤瑞,他正站在一個馬車邊。
“吳澤瑞,你今日不上朝在這里做什么?”
“喲喲喲,這才升了官,就過問起我了。”吳澤瑞用手指戳戳她的官袍,李花子不滿的連忙避開。
“別戳壞了,這可是御賜的,按我尺寸做的。”李花子驕傲的昂著腦袋,神情里透著得意自在。一雙好看的荔枝眼睛圓溜溜的,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越發(fā)小氣了。”吳澤瑞還想跟她拌嘴,被吳澤軒眼睛使了個眼色,才端正了些,此刻周遭有許多官員,難免太多眼睛盯著。
也太多閑言碎語易生。
“你這是在等吳文鶴?”吳澤軒看著這馬車也不像是吳文鶴的,“吳文鶴被陛下留著問話,李望才今日告假,說是家中有事。”
“我這是要接陛下。”因著不是什么秘密,吳澤瑞低著聲音告知,“神明大人昨日傳信,說是今日要和陛下一起去拜訪攝政王府。”
“大人可有說何事?”
吳澤瑞搖了搖頭,“大人的心思一向難猜。”
“今日攝政王未曾上朝,我派去攝政王府周圍的人說,今日早晨攝政王府有兩頂小轎和兩個馬車分別從東南西北離開了京畿。”
“大人這是又抓住了盛譽的小辮子?”李花子還是不大理解,只是有點擔憂,“大人神力尚未完全恢復,直接去別人的地盤上抓人,不大穩(wěn)妥。”
“盛譽的功夫常人難以匹敵,曾一人血戰(zhàn)曌國十三驍騎,硬是把落單的曌國大將孫尚斬于馬下。”
“憑著這功夫,數(shù)次于地方軍營突襲,擒賊先擒王的路數(shù)幾乎是戰(zhàn)無不勝。”吳澤軒對盛譽這個攝政王是頗為敬重,他是真的用性命一刀一刀拼出來,而非凌駕百官之上玩弄權謀的攝政王。
更難得的是,雖說他曾血洗城池,可如今卻保衛(wèi)疆土,屢屢凱旋,已經是大贏不可或缺的戰(zhàn)神,他的存在讓大贏百姓心安,讓其余各國忌憚。
“大人若真要動手,對大贏不是好事。”
“大人說了她沒打算動手。”吳澤瑞替她解釋,“只是要見一個人。”
“什么人。”
“大人猜測,應該是一個女學生。”
吳澤瑞猶豫著,吞吞吐吐說出桑落對他講的話。
還沒等他再說什么,遠遠瞧見了御駕,秦之容穿著一身常服,表情冷峻著。
吳文鶴跟在御駕之后,表情也不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