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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上朝(中)

韓丞相面色如土,桑落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必敗。

只是心有不甘,他望向那把龍椅,近在咫尺。

而后他長久的閉了閉眼,聽著身后眾臣齊齊恭敬的喚了聲神明大人,他嘴角不由得苦笑。他嫉妒吳文鶴,也嫉妒李望才,他嫉妒他們能得到這上天眷顧。

明明他的出生比他們高貴許多,明明他平步青云,可是總是差了點運氣。

差在出生是一個公主之子,而非一個皇子。

差在出生時體弱,不能習武。

差在總有些世家大族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擋在他前面。

差在時運不濟,明明毒死秦肅,卻讓他的將領入駐了京畿。

每一次都差一步,他緊緊攥著拳,如今野心不復,還要為曾經的野心付出代價。他轉身看向桑落,她面若桃李,笑靨如花,可卻是來殺他的。

“神明大人若是覺得我礙著吳文鶴的升官發財,不妨直言。”韓丞相冷下一張臉,眉眼也濃重著,他想就算是粉身碎骨,他也起碼要保著名聲,與神明大人一搏,斷不能讓他們輕易就獲得想要之物,憑什么天地都站在他們那邊。

“對啊,我就是覺得你蠻礙事的。”桑落接下他話茬,“你看看你能力不行,倚老賣老,做事馬虎,連殺個人都得被發現。天天想著謀權篡位,可見得你在政務上也不多用心,你說你還有臉待在這個位置上?”

桑落一頓輸出,把韓丞相說的又氣又怒,偏生還不能反駁。滿朝文武也沒人敢吱聲,他們和桑落大人多是一兩面的緣分,此刻觀望才是最好的。

“休要污蔑,我未曾起這等心思。”韓丞相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該如何說,可真讓他指著鼻子駁斥桑落,他也是不敢的。

“想當皇帝就直說,遮遮掩掩的。”桑落打了個響指,“既然如此,把人證請上來。”她說罷,吳澤軒和李花子便一左一右而來,身后跟著也是一男一女。

秦棲月縱是公主,卻還是第一次上朝,當然李花子也是。

“皇叔不是死了嗎?”小皇帝嘀咕著,當下震驚。當然震驚的不止他一人,那個男子所行之處被人盯著,他走到桑落身邊,恭恭敬敬的給小皇帝行禮跪拜,“臣秦鈺叩見陛下。”

“怎么會?”

“他沒死?”

“攝政王沒殺他?”

韓丞相也瞪圓了眼睛,當初他明明見著了被攝政王一刀斃命,而且還見著尸體被拖走。他看向攝政王十分不解,明明是攝政王收尸,怎么還會活著?

不僅是他,還有許多人看向了攝政王,他只是淡然的站在那里,一身玄袍肅穆眉眼,居高臨下的注視著他們,卻又好像從來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桑落見著小皇帝愣在原地,一把揪著秦鈺的領子把他拎起來,秦鈺乖巧的站在桑落身邊,明明高大又顯得可憐。

“神明大人神力通天,便是一個普通百姓也能轉瞬變為皇族之人,如何證明此人是秦鈺?”韓丞相質問桑落,“況且所有人都見著攝政王將逆賊秦鈺斃命。”

“死而復生。這有何難?”

“神明大人曾言,除非剛死一個時辰,否則不能救活。你言自己失憶,神力也損,可如何證明你是從前的神明大人,而不是哪個妖魔橫行?”

“自你而來,王家、肖家甚至謝家接連受難,你攛掇他們攪亂朝廷,是何居心!”

不愧是一國丞相,腦子轉的真快。桑落嫌棄的捂著嘴,“喲,年紀大了,嘴更臭了。”

“你。”

他還想說什么,被桑落一個響指給禁言,連動彈也不得。她長舒一口氣,“空氣清新不少,來,秦鈺你先說說你的證據。”

“是。”秦鈺將兩封信箋和一塊玉佩遞給大太監,“臣那日進宮是為了給皇妹慶生,本想著送完慶生禮再去拜見父皇,可韓丞相身邊的小廝突然來請,說是父皇有事相商。

臣雖有疑,卻不敢耽擱。便先去了父皇的寢宮,入內唯有韓丞相及數名宮人,才得知父皇在一刻鐘前殯天。

韓丞相說陛下臨終遺言,扶我登位。他已派信至軍中,宮中統領也已在路上,避免出現宮中不穩。

當時在殿內,我未見父皇貼身的黃御醫和宋御醫,只有何御醫在側。

后來三弟起兵,后被誅殺平叛。在那次行動中,何御醫也被殺了。不過后來臣收到一封信,是關于何御醫全家被屠殺,還有何御醫死前中毒之事。

臣那時便有了懷疑,只是后來攝政王入京畿,此事便成了懸案。”

“另一份信和玉佩信物是三弟的貼身丫鬟芍藥保管,芍藥這些年一直隱姓埋名,在京畿郊外的莊子上。”

“陛下也知,先祖曾得到的一塊上好玉石鍛造了數枚皇家玉牌,宮中出生的皇子皆有一枚,而唯二兩枚,一枚是曾經傅家傅如晦所得,另一枚便是給了韓丞相。

上面也都刻著名字、生辰。”

“韓丞相在信中說了要與三弟共謀大業,甚至定下了日子,那日子正是父皇殯天那日。字跡無誤,信物也真。”

秦鈺說著一度哽咽,強忍著為人子的愧疚和憤怒,為人臣的悔恨,將一字一句,一情一景盡數道出,眼睛仿佛化身利劍,在韓丞相身上梭巡。

“陛下,韓丞相意圖謀權,罪該萬死。”秦鈺跪拜在地,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血順著額頭就汩汩冒出來,一雙眼睛早已痛苦的含著淚。

“陛下,臣女親眼所見,韓丞相給父皇灌下毒藥,看著父皇毒發而死。”秦棲月也跪下,滿臉流著淚跪下,“陛下,韓丞相罪該萬死,請陛下賜死。”

桑落看著這對兄妹悲慘痛哭,不免多了些情緒感染,她看向高位之上的陛下,“陛下如何決斷?”

“自然是處死,韓氏一族全部處死。”皇帝年幼,卻對弒君之事格外敏感,大概是身處其位的危機感,明明是提前知曉了些,聽著還是異常憤怒。

甚至連剛剛說好的韓丞相一門賜死,韓氏一族流放也更改了。

“陛下,歷來謀害君主是一族覆滅。可殿下初登大寶,韓氏一族多有忠貞之士,且遠在邊關和芙蓉城等之地為國盡忠,想來未必參與此事,還望陛下仁慈,待盡數查驗。”

“弒君枉法,動搖一國之本,別說一族,哪怕十族也該被屠盡,這樣才彰顯我大贏風范。”小皇帝似乎是鐵了心,眉宇間更是燃燒著怒火。

勸說的人是翰林院之人,當然也是攝政王的親近之人,和事先說好的不一樣,且似乎無可扭轉,他苦惱的看著攝政王。

王家一族尚只在京畿任職扎根,肖家也只是去了大半,可真誅殺這近乎在朝廷上扎根三百年的大族,怕是元氣會大傷。

“陛下,我讓韓丞相給你表演一下,說不準就改主意了。”桑落面不改色的揮了揮手,解除了他的禁制。

一時間,韓丞相能言卻不敢言,只是腿軟軟的,跪坐在地上。他的臉色慘白,是明明不在乎家族,甚至憎惡家族那些人的愚忠,這真聽到家族要因他覆滅,還是生了恐懼。

韓氏因他覆滅,豈不是遺臭萬年。

他仰視著桑落,桑落也凝視著他,“還反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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