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留信。”李花子看著樓下的粉筆字,“大人是打算通過窗戶,讓學生之間互相通信。”
“這倒是不失為一個辦法。”
“就是,為啥旁邊要加個,向日葵?”李花子不覺得大人是個喜歡點綴文字的性子。
“可能向日葵更醒目。”
“說不定是大人今日心情不錯。”
心情不錯的桑落提著裙角往樓上去,她一邊走,一邊問,“吳文鶴,我們再去敲一遍門吧。”
“吳文鶴?”桑落看著吳文鶴駐足在階下,他靜靜的看著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氣,緩緩開口,“大人,我撒謊了。”
“什么?”
“剛剛教學樓里,大人問我那本無名之策,是誰的筆記。”吳文鶴垂了眸子,他從未想過在桑落面前撒謊,他可以在其他人面前虛偽算計,但他想在她面前做個,坦誠之人。
“吳小毛的吧。”桑落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俯視著略顯愧疚不安的吳文鶴,她真懷疑,這樣一個習慣自省愧疚不安的高道德感內耗選手,是怎么在虎狼環伺的朝堂上安全活下來。
連撒謊,都很容易被看穿。
“大人,早就知道了。”吳文鶴錯愕了一瞬,“大人記得吳小毛?”
“不記得,但是挺好奇的。”能再所有人都不去打開那扇門的情況下,他破門而出,不僅是聰慧勇敢,還得果斷絕然,有如此心性又不被規則桎梏的人,無論古今,少有之。
“大人的向日葵,是為他留的嗎?”
桑落好像聽出了幾分幽怨,笑著提裙往上,發髻慵懶隨性的隨著身體輕輕晃動,“吳文鶴,你這么聰明,為什么要問出來讓自己難受呢。”
少女眼眸含笑,又向后瞧瞧駐足的少年郎,“吳文鶴,喜歡和卑微可沒有關系。”
她知道。
吳文鶴看著少女的裙擺繞過樓梯口,就好像在他心里也掀起一陣海浪,他能感受到咚咚咚的,摸著自己的胸膛,連呼吸也好像困難。
她知道,他喜歡,她。
光是想一想,都不敢聯系成一句。如此晦暗難明的心思,他以為不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起碼就算知道,她也會裝作不知,又或者惱羞成怒的拒絕。
不對,他苦笑了下,她消失太久了,五年。他都快忘了,她本身就是率性肆意,灑脫明亮,怎么會因為他的一點心意,就被束縛住腳步,困擾了心神。
她,可是神明。
饒是如此想,到底還是生出了期盼。
而桑落,是生出了郁悶。
她無語的靠在沙發上,不悅的眸子微微下垂,斂著細碎的情緒,周圍的人無一敢冒尖出聲。
李望才選擇這個時機告發王家,分明是算準了她的緣故,其他人要忌憚幾分,而她也不得不卷入麻煩中,來給他鋪路。
若是此事成了,他非但不會收到懲罰,還會名利雙收,人人都得夸贊他一句。
“真是清明正直不畏強權,又臥薪嘗膽的好官啊。”桑落想著便有了火氣,一開口就是冷冷的嘲諷。
此時若是她不護短,不僅顯露她的內里虛弱,也會讓這些學生心中多了計較,未必能這么全心全力護著她。
還真是不得不進,桑落閉了閉眼,把被算計的惱火壓下去,看向那邊還失魂落魄的吳文鶴,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吳文鶴又正坐些,耳朵已經紅得要透了。
嘖,戀愛腦。桑落略嫌棄的撇開眸子,看向吳澤軒,“你那邊有關于這個王家一些不利的信息嗎?”
“有。”吳澤軒想了想,“草菅人命十三樁,強征地稅三起,貪污軍餉二十萬兩,強納小妾四人,狎妓買賣五人。”
“這么多,證據都沒了?”桑落光是聽著就能對王家勢力有個估算,能把這些都收拾了,光是貪污軍餉那一塊,就能看出根基深厚。
“半數如此,皆是人證死傷,物證被毀,加之從中施壓,均有改供撤案,刑部案卷上皆結案。”
“還有半數呢?”
“另外半數的物證,在學校圖書館內,不過具體在什么地方,大人從前并未告知過我們。”這也是吳澤軒犯難的地方,如果能有罪證,早將他們繩之以法。
“我有,他們的罪證?”
“是,您讓老師傳授給我們大贏品階錄時,告知我們各臣各司所擔之責,也告知我們群臣之間的往來勾當和罪證。”
“我們當時還翻閱過這些罪證。”吳翠努力回想,“記得當時王家還不是如今興盛的模樣,官至從五品唯有一人。”
她說著又稍稍緘默一瞬,“如今在外的三品巡撫王巖,正是那唯一之人,當年是大理寺卿,也是王春桃和王冬寶的祖父。”最后一句,她邊說邊看向桑落,果見桑落露出匪夷所思的困惑模樣。
“他是不是腦子有病。”桑落無語的閉了閉眼,實在很難把李望才的形象和他做的事情聯系起來。
怎么,要讓她來個二選一嗎?
王春桃可是大夫,一個團隊的奶媽,他不打王者,就不知道奶媽重要性嗎?
“大人,這事他確實莽撞。不過王家也,確實草菅人命,如果這次放任,下次也又效仿之人,長此以往滿朝皆無能,大贏危矣。”
桑落瞥了眼吳澤軒,沒好氣道,“他們又不是傻子,真敢塞個草包進朝廷。”
“不過你們不是都清平的嗎?王春桃的祖父是皇城的官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之前跟您提過的。”吳翠撓了撓頭,難得的結巴了,“他父母,是,搬過來的。所以,一開始不知道。”
“我父母是私奔,所以才來了清平。”王春桃打開了臥室的門說,吳翠有些尷尬的站起身,“你都聽到了。”
“嗯,無妨的,這是事實。”她在京畿之內不知因這事被詬病了多少,再加上她是個女大夫,技藝雖有,但名聲卻差了許多。
好在,因為是女大夫,又住在吳文鶴府上。高門大戶倒是也愿意找她治病,就是王家不愿承認她罷了。
“李望才舉報王家,科舉舞弊,還害了人命,有一血書為證,如今被下了獄。”桑落簡短說了情況,又抬眸問了問,“王家對你有用嗎?”
“大人要對王家動手嗎?”王春桃表現的很平靜,臉色幾乎沒變化,似乎也不意外王家獲罪,或是李望才舉動,倒有些置身之外的看戲。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桑落對局勢不明,但她知道一個道理,如今世家各族虎視眈眈,肖韓兩家在側,若是不能把王家一擊即中,怕是會讓他們心中多了幾分覬覦。
“五年前大人離開時,把王家罪證交給了我,需要的話,我回宿舍拿。”王春桃說得很平靜,桑落不由另眼相看。
如果她還有記憶的話,估計也會對這個學生表示贊許,平靜果決,涉及自身利益,不是誰都可以的。
“大人,王家并不認我,但我也并非報復。”王春桃稍稍猶豫了下,“大人,在王冬寶面前,還要大人解釋一下。”
“你弟弟在王家?”桑落有些意外,在照片里他們還是挺親密的,可看她剛剛回避了話,又一直住在吳文鶴這里,又是私奔的父母,應該是沒認祖歸宗。
“現下陪著王巡撫,回廬陽城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