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可不知道,您當時有多威風。站在那高臺之上,群臣皆拜,連咱們先皇都對您和顏,更別提我們這些學子秀才。”
謝必安天生有哄著女孩高興的天賦,說得是眉飛色舞,卻不孟浪輕浮,有別樣的風趣。
“那我這群學生里,誰分高?吳文鶴?還是他?”桑落指了指同坐馬車里的李望才,他臉色不大好看,尤其是面對游刃有余的謝必安。
“我記得是個女子,叫,吳月。”
“吳月。”又姓吳,這是捅了姓吳的窩嗎?吳月、吳翠、吳澤瑞、吳澤軒、吳文鶴,“吳月是和吳文鶴什么關系?”
“吳月和吳翠、吳文鶴是同輩的堂兄妹,她如今已不在清平,一年前傳過一封信來,說是要去海上,看看這世界是不是圓的。”
女版哥倫布嗎?桑落第一個反應是抓馬,然后是崩潰,弱弱的問一句,“那她還回來嗎?”
“不知,至此音信全無。”李望才說著也難受,吳月雖常與人有爭執,對他們有偏見,他也曾不大喜,可真生死未卜,從前種種的同村情誼讓他不得不掛心。
看樣子只有多搜集碎片,才能有更多地圖。不過比起這個事,讓她更意外的是,她從前開啟了萬人考場。
萬人考場,顧名思義是一萬人考試。大贏十年間取得秀才及以上之人,甚至是舉子和下品官階之人均參與其中,男女老少各有千秋,這里面涌現了不少權力爭斗下的滄海遺珠,也為大贏如今朝廷貢獻了新鮮血液。
而三年前攝政王帶兵殺進京畿,斬殺了不少無辜的重臣新貴,朝廷大換血之下讓他們這些本來要埋沒一輩子的人才有了被提拔任用之機,不少人趁勢而上,而多數人都是因萬人考場上的出色成績為準則而有了這機會。
所以吳文鶴和李望才能達到如今高度,真真是這些人托舉著,愛屋及烏的敬愛著,百姓擁戴和朝廷各大家斗爭下,復雜交匯融合掙扎而共同制造的結果。
“那五年前萬人考場的第一名,如今是個什么官職?”桑落聽聞了那個祝霄四十不惑的年紀在照顧病重雙親的情況考中第一名。
想來他應該是真才實學卻因為沒有后臺而名落孫山許多年,這樣一個失意者如得到關注后會是張揚得意還是不逢時的心灰意冷?
“祝老先生如今在老家襄陽城的成蹊書院任職教書。”李望才回答道,“雙親也尚在,前兩年春桃去看望過,身體都很康健。如今成蹊書院的學子眾多,是大贏四大書院之一。”
“另外三個是京畿的國子監、錦州城的白麓書院,和清平的百姓蒙館。”李望才說道最后,不免自豪起來,“百姓蒙館學生雖不是最多的,每年考上秀才的確是最多的。”
“那第二名是誰?”
“遲橫。昨日您見過的那位就是。”
“他看起來呆呆的。這么聰明呢。”桑落想著昨天那遲橫,每次余光掃過他,都憨憨的微笑,也不怎么說話。
“遲大人策論不多,字斟句酌,每每可拜讀三日亦有所感。”李望才對他破位贊賞,謝必安卻不以為然,“大人,其實謝家也有這樣的能人。”
“謝辰安?”
“是我弟弟,謝求安。”謝必安還是頭一次在外面夸這個弟弟,處處壓他一頭的庶出子,“他為人雖不多言,也不與人親近,可確實腦瓜子頂聰明,那些陳年舊案里蛛絲馬跡也能斷個幾分明白。”
“那他考了多少名?”
“我弟弟原未想著走仕途,一直在打理莊子。后來是三年前卷入了個案子,這才接觸上。他天賦異稟,那三年前的腐圖案就是他想到的。”
“腐圖案,那是什么?”
“是一張用美人皮囊制作的壽星圖。原本這東西應該用干凈的牛皮或豬皮,寓意著家畜興旺,沒想到謝必安定制的那一張送給謝家的是人皮。”
“我的老天爺,還是你們古代人會玩,真惡心。”桑落嫌棄又惡寒的聳了聳肩,眉毛快夾死一個小飛蟲。
“是是是,怪我這張嘴。”謝必安連忙輕拍自己的嘴巴,又殷勤的遞過去一盤糕點,“大人嘗嘗這定勝糕。”
桑落見這糕點粉粉嫩嫩,入口清香甜糯,帶甜甜的豆沙味道,卻又沒那么膩,還有花果清香,顛覆了她對傳統糕點的認知。
“還挺好吃的。”
“這可是特地請的清平廚子做的,別處都不如這手藝。”
“清平的特色嗎?”桑落對這個一直被提及的城池有著濃厚興趣,每個人說著或是懷念,或者是感慨,也有自豪和驕傲。
在他們口中,由她親手締造的城池,擁有整個大贏最高最堅固的城墻,又有超前的人事管理,到底會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桑落有點好奇。
“是二丫研制的,她一貫喜歡吃食。在她手里研究了不下百種,都教授給了清平各家,如今大半個清平小鋪子都是她的徒弟。”李望才不得不承認趙二丫這個吃貨,真的吃出了名堂。
“據說還是通過各家比拼,贏者才能將這吃食流傳和販出。”謝必安對這個也頗感興趣,李望才難得好意給他講述。
“是,趙二丫說吃食就要做精做尖,不做到極致就辜負了這食材。所以她每次只會教授十個人,這十個人通過幾輪在街口巷角比拼,讓清平以外的落腳人來投票,最終決出三人可以在清平城內做這道吃食。”
“是了,聽說因著這事,各城多有人跑去看著熱鬧。”謝必安說著又道,“這些敗了的,都奔走各城自己做起這生意,這不,如今京畿之內也有不少清平人。”
這個營銷套路,桑落不得不承認,在這個古代里甚至現代都很吃香,她記得有一個鄉村振興的典型,就是如此。
“誰能想到,這清平從無到有,到如今繁盛,居然是短短的五年。”
“那趙二丫現在還在清平嗎?”
“去年跟著得順,去了濟州城。”
“趙得順?”桑落記得名冊上有這個人,聽起來應該是親戚。
“是,趙得順考中舉人,如今去濟州城赴任主簿。濟州城偏北,吃食風味不同,二丫說是去探尋一番。”
所以濟州城的那幾個紅點里,大概有他們兩個,那這個京畿之外,又是哪兩個?
桑落撩開簾子,此刻走在鄉野之間,一望無際的翠綠,看得人倒是心曠神怡。
夕陽西下,還有人弓著背在田地里,像是一道斜長剪影。
“對了,李望才,你前妻孫二娘是我那個學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