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丞相府門前格外熱鬧,一早便有大大小小好些官員送回來的東西,只是丞相府的門始終是緊閉著。
消息靈通的百姓也徘徊在此,眼巴巴的望著大門滿是好奇,神明大人是個什么模樣?
而備受矚目的桑落,此刻正在宿雨院門口,眼前橫著一把長刀,刀身透著桑落的冷臉。
“神明大人,還望不要為難小人們。”扎著靈蛇髻的丫鬟站在臺階下勸說,旁邊兩個侍衛模樣的人也是面無表情,仿佛神明大人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犯人。
“吳文鶴他在哪里?”桑落皺著眉,往后退了一步,肉眼可見的煩躁。
“丞相和李侍郎在前廳接見貴人。”
“吳翠呢?”
“吳姑娘一早便離開了府內。”
“王春桃她也不在嗎?”
“早晨沒有瞧見王姑娘,可能在藥房煎藥。”丫鬟始終是笑容滿面,“大人說是需要什么,可吩咐于我,只是丞相叮囑,這院子其余人是出入不得的。”
“丞相大人說早膳已備在主屋內。”丫鬟說著又行禮,“還望神明大人賞臉。”
桑落眸眼冷淡的俯視著這丫鬟,她眼里沒有半分畏懼,反倒是淡淡的挑釁。桑落沒說什么,提著裙擺走回院中,心里確是緊張。
吳文鶴他們如今是知道自己所為神力遺失,所以故意軟禁于她?可為什么又輕易讓她接觸到碎片?
如果這幾個人不是他授意,也就是已經有外人知道這事,她的處境岌岌可危,而且這個丞相府也不是個安全處。
桑落想著腳步加快些,她輕輕推開主屋的門,目光下意識投向在軟榻上睡著的王春桃,她竟然在這兒,桑落心想。
她輕輕合上門,摸了摸桌上的瓦罐,還溫熱著,輕輕打開蓋子,是小米粥,還飄著肉香。又看看其他兩個盤子,不算豐富,但還是合她口味,她早上一向吃的簡單。
放慢腳步,她來到床邊,看著床上的公主似乎昏睡,臉蛋稍有汗珠掛著,比昨天那氣色燒好些。
摸了摸她額頭,還是有些燙的。桑落試了試,系統只能進行一些低級治療,不過對發燒管用,桑落握著她的手給予治療通道,不得不感嘆未來治療的神奇手段。
怪不得在外人看來,她是神明,能夠輕松接觸就治療的人,怎么看也不普通。
“大,人。”
原本一邊治療,一邊捂著嘴打哈欠的桑落聽到細微聲音,扭過頭與床上人對上眸子,桑落有些意外,微微俯身傾聽,她似乎有話要說。
“要喝水嗎?”桑落見她嘴巴一張一合,卻沒發出聲音,低聲詢問,又向她嘴邊湊了湊。
“韓丞相殺了父皇,韓丞相,他他下毒,他殺了父皇。”公主喘息著道,情緒激動的想要咳嗽,又似乎喘不上氣,卻還是竭力說出真相。
她傷得很重,手卻死死拽著桑落的衣袖。眼神里滿是急切和難過,一滴淚這么滑落在枕頭上,桑落下意識要扶起她順氣,“你慢慢的,不著急說。”
“傅,傅。”公主還想說什么,又像是想到什么,淚水細細涓流一般,滿是悔恨的眸光盯著羅帳,“前。”
“大人,她怎么了?”王春桃被驚醒,忙不迭的沖到床邊,連鞋襪也沒穿,一雙腳丫打著赤裸在冰冷的地面。
“突然醒了,還想要說什么。”桑落隱瞞了她剛剛所聽的,看著驟然昏迷的公主,心生憂懼,“她怎么樣?”
“重傷未愈,剛剛情緒過于激動,昏過去了,得加一副安神藥才行。”王春桃說著又摸了摸她脈搏,查看她眼仁和口腔,“大人,可否幫我去找人請秋神醫?”
“好。我去外面找人。”桑落不耽誤的提著裙角跑出去,在門檻處稍打了個磕絆,不免又多了些惱火。
剛到院中,或許真是運氣好,秋神醫剛好在院子外,和那個笑面虎丫鬟說話。
“您就是秋神醫?”桑落憑借著和王春桃同款式的藥箱上那個秋字認出眼前人,“春桃請您進去。”
秋神醫淡淡點頭,也不耽誤的進了院子。丫鬟還是笑盈盈的,“大人可有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藥王谷半夏。”
“你不是府里的?”
“是府里的,也是藥王谷的。”
桑落聽著這答案令人費解,又想問什么,洞悉她想法的半夏先一步開口,“這兩位是興劍山莊的鄧刻和蒼耳。”
可真有意思,這跟一個公司里招了一群兼職的人有什么區別?
桑落聽著覺得荒繆,細想又很合理,吳文鶴這樣沒后臺的人要想坐上丞相之位,少不得背后助力,然后這些勢力安排人進府里,控制著吳文鶴的行動。
“藥王谷派進府的人有幾個呀?”桑落來了興致,一揮手變出一個小板凳,乖巧的像個小學生坐著。
可半夏不這么認為,甚至有些意外。她不是神力有失?
“怎么不說話?不是說我有什么吩咐都可以嗎?”桑落甜甜笑著問,看起來是像極了純良無害。
“府內之事,半夏不可透露。”半夏又添兩句,“不過神明大人無所不曉,即使半夏不說,大人也必定了如指掌。”
“也不是。”桑落笑意不達眼底,“我雖是神明,也不是無所不曉,只是我們要知曉什么,可以直接探查一個人的記憶。”
“只是我最近受了些傷,神力有損,若是貿然探取一個人的記憶,怕是會手腳沒個輕重,把那個人變成癡呆。”桑落的威脅不言而喻,“半夏姑娘,要試試嗎?”
半夏白了臉色,笑意也難以維持,不外乎其他,而是隨著桑落手指飛舞,有一道光繞著她身上。
“神明大人恕罪,還請給半夏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半夏立馬跪拜,臉色忐忑著,連眼眸都不敢抬起。
真是個能伸能屈而好苗子。
“所以,藥王谷在這里安排了幾個?”
“四個,連翹、桂枝、白前,還有奴婢,我們四個都是府內侍茶。”
“秋神醫呢?”
“秋神醫并非藥王谷之人。”
“我問的是,關系。”桑落斬釘截鐵,甚至是篤定,“你應該懂我什么意思。”桑落眼神銳利,就像在談判桌上,而談判桌上她最喜歡的就是模糊言語試探底線。
“秋神醫是,是與藥王谷有聯系。”半夏支支吾吾,就快要吐露實情,而桑落打斷她,“興劍山莊呢?”
站在門口的兩個侍衛沒想到突然被針對,不過左邊的侍衛鄧刻反應快,“興劍山莊一共六人在府,除了風瑤暫不在府中,其余皆在。我們是負責府內巡邏和出行。名單在此。”
鄧刻從袖子里掏出一張帕子,桑落拎著看了看,八卦起來,“這帕子上的鳶尾花是誰給你繡的?”
“是,我妻子。”
“也在府中?”
“是。”鄧刻說著警鈴大作,桑落把帕子遞回去,“我也沒帕子,有空讓她也給我繡一個,很好看。”
“是。”鄧刻兩只手捧著帕子,不知道她什么意思,還未曾揣摩,就聽她繼續道,“我不知道你們說話真假,不過我也不會探查。在神明面前說謊,是會有天罰,這件事我得告知你們,這天罰可能是在你們身上,也可能是在你們親人身上。”
“這并非我本意,不過天道確實如此。所以我剛剛沒有多打探,也正是因此,每個人都有不愿示人的秘密,不過以后凡是我問得話,一定得回答真話。”桑落語重心長地叮囑,煞有其事一般,極其真誠相待。
“多謝神明大人提點。”三人皆是跪地誠服,桑落瞄了眼他們,看起來沒什么慌張的模樣。她又看向匆匆而來的丫鬟,老遠就瞧見她了,想來也是聽到了。
“奴婢連翹拜見神明大人。”
很好,恭恭敬敬的。桑落滿意的點頭,“都起來吧,我很隨和的。”這話很難讓人信服,畢竟剛剛還威脅過他們一番。
“神明大人,丞相在前廳請您過去。”
“什么事?”
“韓丞相領著文武百官前來拜見您。”
韓丞相?剛剛那個公主口中所說的韓丞相嗎?
“行,帶路。”桑落也不廢話,只是在想,如果真是韓丞相殺了皇帝,他想謀權篡位,如今露出水面的是肖家和攝政王。
“漁翁啊。”桑落笑了笑,連翹在她前頭領路,聽她這么說,不明所以的很,卻也不敢問。
權利越多的地方,斗爭就越多,桑落在此深刻了解這話含義。這個棋盤上的棋子都想做棋手,就是不知道誰才是那個黃雀。
“連翹,吳文鶴平日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