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離開父親半月有余,心中異常想念,特寫信問候,萬望父親關照自身,勿要太過操勞。”
“今來盛家,讀書數日,與長柏,長楓兄弟接觸多次,心中有所體悟,寫此篇章與父親分享。”
“盛家兩位兄弟,均是極有主意之人,在盛家學習,共有兩件幸事,接受莊學究的教導是其一,能結識到兩位兄弟,又是其一。”
“尤其是盛長楓兄弟,如果將來能和他一起在朝堂上共事,成就您與盛叔叔那樣的過往,何嘗不是一件美談。”
……
張有道洋洋灑灑寫了兩頁紙,然后紙張折疊好,放入信封當中,再在信封上寫上何年何月日,父親親啟,落上自己的名字。
“家書抵萬金,出來這么久了才給家里寫第一封信,不知道父親看到了作何感想。”
張有道把家書交給小廝,托他明日一早寄送出去。
……
揚州城那邊,張開明收到這份信的時候,正好是在下午,也是他應酬完的時候,可以靜下心來閱讀。
他有三個兒子,三個女兒,子嗣這一塊還算興旺,可惜的是,他身為揚州城知府,在揚州城這個地方手眼通天,稱得上揚州城的土皇帝。
前面兩個男孩兒在這等環境之下,也活成了揚州城的土皇子,沒少做一些傷天害理,雞飛狗跳的事情。
導致他們一事無成,讀書科考更別提了,二三十歲的人,連院試都沒有考過,到現在干脆也不考了,靠著他在揚州府衙里找了一份活計,相當于是變相的蔭封了。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可以讓兩個兒子保持官吏之身,不好的地方則在于容易讓人舉報。
按照規矩來說,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員才有蔭封子嗣的權力,他是正四品的官位,哪怕只差半級也不行。
只能用見不得臺面上的手段安排兒子的余生。
所以張開明把張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張有道身上了,他若能走出一條路來,在大周的朝堂上有一番作為,那張家就能成。
他若不行,則張家就注定要沉淪在歷史的車輪中,隨著他的離去,逐漸消逝在大周朝內。
也許就因為張開明對張有道抱著很大的希望,導致他開啟這封信件的時候,心情極為沉重。
“見字如面,父親安好……”
“孩兒在揚州城居住十六載,深知倒春寒的厲害,萬望父親保重身體,等孩兒錦袍加身,春風快馬,迎接父母雙親,與兄姐抵達京城。”
……
張開明讀完這些,淚眼婆娑。
自從他知道自己要被釘死在揚州城,再也無法前進一步的時候,他的心便死了,如同一汪深潭,難以有所波瀾。
從數千里之外而來的這封信,卻讓他塵封的心境得到暖化,皸裂出數道細紋,升起縷縷暖意。
后面的內容,無論是什么,張開明都抱著一種只要兒子是好的,就什么都好的心態去讀。
等到讀完,他臉上露出屬于資深政客才會有的笑容,兼具復雜性和莫名的意味,難以言說。
“有道竟然把他和盛三郎比做我與盛紘。”
張開明微微搖頭,把紙張塞入信封中。
“我與盛紘同僚數載,他這個人……難以言說。但他兒子卻不像他生的似的……”
張開明想了想,又覺得類似的情況自家也有,便不說了。
他前頭兩個兒子,最喜歡干偷雞摸狗的事情,但最后一個兒子,卻很有上進心,為人大方沉穩,有著官宦之家的風范,和兩個哥哥完全不同。
“不過盛三郎二元及第,倒是一件大事,若是能再中一道院試的案首,那就是我朝有史以來的第一位三元及第,是要被賜匾立碑的。”
“如果真能這樣的話,連官家都要知道盛長楓這個人。”
“一個五品小官,在朝中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我兒子在他家生活,總要給些報答。”張開明拿起筆墨,書寫起來:“給我那些同門休書一封,對他們盛家能幫則幫吧,若盛紘是個不值得幫的,那就幫一幫盛家的孩子。”
……
一晃兩個月過去,春天進入尾聲,夏天即將到來。
盛家的私塾里,趁著莊學究還沒有來,幾個少年閑聊起來。
“你們收到那個請帖沒有?”
齊衡的忽然開口,讓大家聽的一頭霧水。
“什么請帖,聽都沒聽說過。”顧廷燁頭伸過去,打趣齊衡:“小公爺到了訂婚的年紀,是不是誰家的姑娘看上你了,就借口辦一個詩會什么的,把你請過去看看啊。”
“顧二叔別瞎說了,這都沒有影子的事。”
顧廷燁是個嘴上不饒人的,一副賤兮兮的樣子說道:“家里的哥哥辦個詩會,把汴京城的年輕俊杰都邀請過來,妹妹站在屏風后頭看這些俊杰們的表現與模樣,如果合適,就告知家中長輩,讓他們找媒婆去商量此事,到了年紀的該成親成親,沒到年紀的就先把婚訂下,這不是常有的事情。”
齊衡被顧廷燁說的臉都紅了:“我才十五,又不是鄉野村婦家的兒子,一生只知道結婚生子,沒有考中進士,哪敢考慮成親這樣的大事。”
顧廷燁道:“也是,按照平寧郡主的性子,肯定要把你養的頂頂好,找一個滿京城數的上的貴女娶了。”
“大丈夫何患無妻?顧二叔把我說的好像是靠女人過活的一樣。”
齊衡心性高,受不得這樣的說法,說話時臉都紅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盛長柏見兩人再說下去可能會紅臉,插了一句:“給小公爺下請帖的是哪家?”
齊橫說道:“是富昌伯家的公子辦的狩獵會。”
顧廷燁一聽是狩獵,來了興趣:“這個我最在行啊,怎么沒給我發請帖,看不上我寧遠侯家還是怎么著?”
齊衡還有些驕傲,說道:“二叔要是想去,我就管他們再要一張請帖。你家是將門世家,這樣的游戲沒理由不讓你去。還有盛家的兩個兄弟,我也一起給你們要兩張請帖,人多一些也熱鬧,我一個人去好生無聊。”
盛明蘭在一旁聽著,隱藏在發絲下的嬌嫩面龐,神色越發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