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叫人來請衛恕意。

來人走后，衛恕意臉上懨懨，仿佛對什么都提不上興趣。

“小娘，等下要去壽安堂，您可不能用這樣的表情過去?！?

盛明蘭來到正在梳妝打扮的衛恕意身后。

“三哥哥對我們一直都很不錯的，這次他又中了案首，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全家都臉上都有光，您要是掛著臉色，先不說三哥哥會不會誤會，光是父親那邊，就不好說。”

“嗯?！毙l恕意點頭道：“你三哥哥是好孩子，我心里頭有數，你四姐姐也是好孩子，我心里頭都明白，等下去的時候，肯定不會是這樣。”

兩年過去了，她從最開始違心的叫出“墨兒”，“楓兒”這樣的稱呼，再到從心底接納他們，已經改變了許多。

衛恕意拿起胭脂紙在唇上抿了一下，站起來，正要離開暮蒼齋，前往壽安堂的時候，盛明蘭突然把她叫住，問道：“小娘，這些年來你好像一直不開心，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衛恕意勉強一笑：“盛家，我總是融不進去，這里不屬于我，我本來也不屬于這里，只是陰差陽錯來了，沒辦法而已?！?

盛明蘭知道小娘是因為家道中落，外公生病，在無可奈何之下才來到盛家做妾，否則也是清流人家的好姑娘。

但對于此，她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衛恕意像是看出來盛明蘭的為難，說道：“你不必在意我，你是姓盛的，是盛家人，生來就屬于這里，和我不一樣。你的哥哥姐姐待你也好，將來盛家，一定有你一席之地。走吧，去壽安堂了，這些年一直借口身子不爽利，要養育林哥兒，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正好借著今天，出去透透氣。”

“唉?！?

和盛明蘭滿滿的開心不同。

衛恕意的心情是復雜的。

她自然為盛長楓的接連考中而感到高興，畢竟他是一個好孩子，可惜這樣的孩子，生在盛家，生在林小娘的肚子里。

這幾年，林小娘倒是老實了，是在積蓄力量，等著對王若弗發出必殺一擊嗎？

衛恕意不知道家中的情況，仍然認為，林棲閣和葳蕤軒斗的你死我活，不可開交，她只是因為深居簡出，才逃過一劫。

……

壽安堂，盛家老太太坐在上首的位置。

余下的盛家人也圍繞著她坐下。

這是盛家有史以來，人聚的最全的一次。

不只是深居簡出的盛家老太太和極少與人打交道的衛恕意都出來了，就連兩歲的盛長林，都抱著小布娃娃站在廳堂里，搖搖晃晃的走著，跌跌撞撞，最后卻總能走得穩。

林噙霜和王若弗也難得在這樣的場合里沒有對簿公堂，發生爭吵。

今天的盛家，一派和諧。

“今天一家人聚的齊啊?！?

盛紘順著胡須，滿意之色流露言表。

盛長柏率先開口道：“楓哥兒這次給咱家爭了一個好大的臉，父親應該好好獎勵他才是。”

林噙霜立馬順著說道：“紘郎是要獎勵楓兒，你都不知道他每天讀書有多辛苦，白天也讀，晚上也讀，跟走火入魔了似的，一心想著能考上府試，為家里爭一份光，讓父兄以他為豪?！?

“撲哧。”

盛墨蘭竟然是第一個笑出來聲來的，一點也不給他親哥哥面子。

林噙霜神色嚴肅道：“死丫頭，你笑什么，我說錯了嗎？”

盛墨蘭忙道：“沒沒沒……小娘說的對，三哥哥是沒日沒夜的讀書，以求能中?！?

盛長柏眼神里藏著挑弄，語氣挪掖的說道：“三弟弟，怪不得你我一同在莊學究那里學習，你卻得了案首，我只是第五，原來是每天晚上背著我偷偷學習啊?！?

盛長楓苦笑一聲：“二哥哥你就別調戲我了，我什么樣子你還不知道啊?！?

“哈哈哈。”

盛長柏笑了兩聲，就放過了盛長楓。

王若弗不甘示弱道：“我家柏兒也要獎勵，長楓給家里爭光了沒錯，長柏考了第五，也是給家里爭光啊?！?

盛長柏謙虛道：“母親，我問你，你知不知道上一科的二甲第七名是誰？”

王若弗下意識的說道：“這我上哪兒知道去，你怎么不問我狀元是誰，這我肯定能答出來?！?

盛長柏順她的話說道：“您看，您也只知道記得第一名。這科考啊，也是很殘酷的，只分第一名和余下者。”

王若弗倒是想反駁，可細細琢磨一下，還真是這個道理，還無從反駁。

盛長楓又道：“哥哥，你此言就不對了，家中考中了一個孩子，和家中考中了兩個孩子，那意義完全不一樣。這次盛家得到的光，本就有你一份?！?

盛紘欣慰道：“瞧瞧兩個孩子，人家那么小都知道謙讓，你們兩個大人爭來爭去，在母親面前也不嫌棄丟人?！?

王若弗和林噙霜罕見的對視一眼，紛紛無語的看向盛紘。

盛老太太爽朗的笑了兩聲，叫崔媽媽準備了兩個木匣子過來，當著王若弗和林噙霜的面前打開：“兩個孩子都為盛家爭了光，獎勵我自然是早早就準備好了的。孩子都是盛家的孩子，不分誰更重要，因此我準備的都是一樣的，黃金五十兩?！?

底下的姑娘們聽到了嘴巴都張了張，要不是盛紘在這里，需要顧及一些，表情會更加夸張。

盛長柏和盛長楓剛要開口拒絕，老太太就道：“你們也用不著拒絕，這是長者賜，你們就應該不敢辭?！?

“是，孫兒接下了?！?

盛老太太又道：“既然咱家已經得了消息，就不要再去看榜了，畢竟只是一個五品官，卻分別拿下案首和第五的好名次，讓那些公侯之家看了難免不爽，別去惹這個眼。”

“是是是……母親說的對?！笔⒓囘€沉浸在喜悅里：“李府尹的信送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什么大事找上門來了，心中忐忑不安，竟是忘了，中案首時，會把名次送入家中的?！?

盛老太太搖搖頭，不滿意道：“是你太不敏感了，汴京城的府試就由府尹大人主持，你連這一層都沒想到，他家的人回去，把話告訴了府尹大人，該怎么看待你？”

盛紘臉上一僵，有些尷尬。

盛老太太接著道：“這段時日，肯定會有人來家里，你打點好，也照顧好莊學究。”

……

“來，林哥兒，走穩一些，快一些，來三哥哥這，哥哥給你黃金?！?

盛老太太本想讓盛紘他們都走了，剛好聽到盛長楓拿小金塊逗弄盛長林的，小長林笑嘻嘻的跑向他，像是看待親生的哥哥。

“三哥兒，你別寵他，再慣壞了?！?

衛恕意道。

“他是我弟弟，我不寵他寵誰，是吧，小明蘭？”

“?。俊笔⒚魈m恍惚道：“三哥哥說的是呢?！?

陽光灑在壽安堂里，落在盛家人身上。

盛老太太第一次在盛家感受到了溫暖，還是來自一個小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