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克學院內,針對基里安事件的討論,幾乎可以在學院任何一個角落見到。
學生永遠是最有熱情的群體。
哪怕是最近埋頭于實驗室中的洛娜,也開始在布魯斯耳邊嘰嘰喳喳。
“基里安幾乎敗壞了整個學術圈的風氣。”
洛娜說道,“老師們都很擔心,IRB針對各項實驗的審查力度會加大。”
IRB,全稱倫理審查委員會,負責審查和監管所有接受聯邦政府資助的研究,另外,也包括沒有接受聯邦資助,但涉及食品和藥物的臨床研究。
這次基里安事件的節奏,首先被沖的就是倫理委員會。
民眾的邏輯也很簡單。
每年給你們繳納那么多稅,結果監管到哪里去了?
給我滾出來道歉!
上一次倫理委員會收到這樣的沖擊,還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塔斯基吉梅毒實驗曝光的時候。
1932年,美國公共衛生部為了研究梅毒對人體的危害,以注射疫苗為借口,向超過400名黑人體內注射了梅毒。
這件事直到40年后才曝光,65年后聯邦政府才出面道歉。
當時有人評價,但凡還有一個當事人活著,聯邦政府都不會道歉。
而現在基里安絕境病毒實驗,比塔斯基吉梅毒實驗的影響力還要大。
原因很簡單。
這一次基里安選擇的試驗品,全部都是白人,讓那群昂撒精英們有了感同身受的恐懼。
“已經有檢察官開始組織對基里安發起公訴。”
洛娜在布魯斯旁邊讀著新聞,“他們說,基里安已經造成了全社會的惶恐,如果不嚴加懲處,禍患無窮。”
布魯斯點頭附和道:“確實該嚴懲。”
這群檢察官確實很有眼光,一眼看出了問題的本質。
為了維護美國傳統價值觀,基里安必須死。
布魯斯本來是懷著投石問路的心思,才選擇讓基里安去自首。
卻沒想到效果這么好。
精英階層已經達成了一致,現在任何廢死派也不敢發聲。
大家氣勢洶洶,等著基里安末日的到來。
只可惜,一場荒誕的鬧劇,現在才開始上演。
……
“基里安先生,你好。”
女記者克里斯汀·埃佛哈特,身穿得體的職業套裙,手持錄音筆,坐在了基里安的病床前。
這是一場獨家采訪,由托尼·斯塔克安排。
在托尼還是一個花花公子時,克里斯汀就采訪過他,采訪到最后,兩人一起滾到了床上。
雖然對于托尼而言,一次艷遇算不得什么,但對于克里斯汀,這就是她上升的階梯。
好風憑借力,隨著托尼當選總統,克里斯汀·埃佛哈特也成為了總統的喉舌。
這一次,她代表總統的意志,來對基里安進行專訪。
“我們關注到,你實驗的受害者,全部都是從東歐被綁架而來。”
克里斯汀面帶微笑說道,“我們是否可以認為,你的實驗背后,有著某種勢力的資助?”
世界上罪惡的人口網絡不止一條,但基里安偏偏選擇了東歐的阿爾巴尼亞。
東歐,那可是俄羅斯的地盤。
當克里斯汀問出這個問題,她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她不在乎基里安如何回答,只需要讓人們產生聯想就行。
受害者來自東歐,發生人道主義慘案的不是美國,而是俄羅斯。
這是西方記者管用的伎倆。
先預設一個前提,然后不管你如何回答是與否,都會掉進她的口袋里。
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直接推翻問題本身。
克里斯汀本以為基里安既然已經自首,那必然會配合自己的工作。
然而,她終究還是想錯了。
“歐洲、美洲,有區別嗎?”
基里安忽然說道,“我不在乎地點,我只是不想用非裔做實驗而已。”
嗯?
這樣的答案讓克里斯汀始料未及。
她忽然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此時的基里安,已經不再是之前對自己罪行無比懺悔的模樣,恰恰相反,他的話里話外,居然透露出一種心安理得的底氣。
就好像他什么也沒做錯。
“記者小姐,你可能對我的過去,沒有絲毫了解。”
基里安說道,“我從小在落后的社區長大,是靠著社區成員的幫助才考上大學,有了我的今天。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答當年幫助過我的社區成員!
“你知道那些貧困社區里,絕大多數成員都是非裔和拉丁裔嗎?你知道他們平均年齡不超過40歲嗎?你知道他們生病了連買藥的錢都沒有嗎?
“我研制絕境病毒,就是為了徹底解決這種問題,讓底層人民告別疾病,過上和你們這群精英一樣的生活!
“我承認,我的手段是偏激了一點,但只要能讓那些底層人民好好活著,我愿意背負所有的罪孽!
“我從不覺得我自己做錯了,我所做的是能夠拯救全人類的大事業!如果不是黑暗騎士將我折磨成這樣,我根本不會讓研究停下來!
“話說回來,我都舉報黑暗騎士了,你們立案調查了嗎?”
克里斯汀忽然愣住了。
作為經驗豐富的記者,她意識到了基里安這番話有多么炸裂。
種族矛盾、醫療問題、貧富差距,還有最近人們關注的黑暗騎士。
這些社會熱點,被基里安幾句話全部包含了進去。
不僅如此,他甚至將自己轉變成了一個心有大愛的受害者身份。
如果事情真像基里安說的那樣,那他簡直要成圣人了!
完了。
克里斯汀哪里能想到,簡簡單單的一場采訪,竟然會出現這種意外。
她拿著錄音筆的手開始顫抖。
這番話她是壓不下來的,那么多家媒體在外面虎視眈眈,自己的報道敢有所隱瞞,后面絕對會被曝光。
而且最致命的,克里斯汀隱隱有一種感覺。
基里安這番辯白,真的很有說服力!
自己甚至不知道怎么反駁。
“可你侵犯了人權!”
克里斯汀只能重復外面的陳詞濫調,“你剛才的言論,并不能洗清你的罪過。”
“我是有罪,你們想審判我,我也接受!”
基里安正氣凌然說道,“但我的心永遠是光明的,我本可以改變全人類的命運,是你們阻止了這一切!”
克里斯汀徹底無話可說了。
她忽然發現,基里安居然完全跳脫了傳統的人權道德敘事,轉而使用了一種全新的觀點。
他將人群縱向切割,然后只承認自己對其中一部分有罪。
基里安對歐裔做了人體實驗,但對其他族裔不僅問心無愧,反而還自認為有功。
怎么辦……
克里斯汀一時間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