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

闡釋天地草創時應采取的進取態度，
到進退兩難時，應當退守自保求得平安。

坎上　萌芽，充滿

震下　生的艱難

【卦辭】屯，元亨利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譯文】筮得屯卦，大吉通順，占問有利；但不可有所往進，利于建國封侯。

【解說】《序卦傳》載：“有天地，然后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

“屯”原義是指草木萌芽的過程，相當艱難，也有在艱難中會停止的意義。

“乾”是天，“坤”是地，天地交會，萬物便開始生成，這一情狀充滿于天地之間。因此，在乾、坤二卦之后，接著是這一卦，命名為“屯”，象征生的開始，充滿生和生之過程的艱難。

天地的生機，在冬季開始醞釀，草木萌芽，也開始于寒冬將盡之時，雖寒冷卻生氣蓬勃，不畏艱難，意志堅定祥和、純正，創始了生命。所以說，屯卦也具備“元亨利貞”四種德行。然而，草木剛剛萌芽，非常脆弱，仍然不能利用，也沒有用處；因而“勿用”，就是說不可輕舉妄動，要持守正位，解決自身內部的問題。

不過，當草木萌芽之后，就會堅定地成長，冬去春來，從此，欣欣向榮，前途不可限量。以人事比擬，只要鍥而不舍地奮發進取，就有奠定開國封侯基礎的有利條件，所以說：“有攸往，利建侯。”

從卦形來說，屯卦的下卦“震”，象征的是雷，作用是動。上卦“坎”，象征水、雨和云，作用是陷和險。全卦象征天地相交創始萬物時，必然潛伏著艱險；但只要果敢行動，也有平安度過艱險的可能。不過，前途仍然不容樂觀，必須堅持純正的最初動機，不可輕率冒進。

同時，屯卦最下方開始的“初九”是在一群陰爻的下方，為這一卦的主爻，說明只要毅然前進，就希望無窮；何況屯卦與乾卦、坤卦同樣四德具備，這是其他各卦少有的情形，所以占斷仍然是“吉”。

屯卦各爻所示自然之理

【彖傳】彖曰：屯，剛柔始交而難生，動乎險中，大亨貞。雷雨之動滿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寧。

【譯文】屯卦象征陰陽開始相交而艱難地出生。在驚險中萌動，孕育著生機，因而亨通而正固。雷雨充滿天地之間，天地正處于開創之時，猶如國家初創，仍充滿困頓與不寧，此時須為君立威才能平安度過。

【解說】“乾”全部是陽爻，是純陽的卦；“坤”全部是陰爻，是純陰的卦；而屯卦，下卦的震，是坤最下方的陰爻，變成陽爻，是陰陽二氣開始相交，創始萬物頗費艱難的情狀。上卦坎，是險難的形象。這就是，全卦象征剛與柔并始相交，發生創始時期的艱難現象的原因。

“震”的性質是動，“坎”的性質是險。所以說，是在危險中行動，想要“大亨”，即暢行無阻，就必須“貞”，就是說要固守堅定純正的初衷。

“震”又象征雷，“坎”又象征雨，雷雨一旦行動，就會雷雨交加，遍地大水滿盈，這就是天地初創，尚且雜亂無章的苦難時期。以人事比擬，這時天子應該及時封建諸侯，安撫四方，著手建立完備的統治系統，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安寧。

【大象傳】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經綸。

【譯文】上卦為云，下卦為雷。云雷聚集，這就是屯卦的形象。君子從中得到啟發，努力籌劃治理。

【解說】“經綸”本意是織布時理順，整理絲縷、理出絲緒，然后編絲成繩，這里用以比喻策劃經營和運籌帷幄。云是雨的前兆，所以說上卦“坎”是“云”，下卦“震”是“雷”，云與雷合成屯卦，以象征天地初創的苦難時期，君子當以天下為己任，負起籌劃治理、建立秩序的責任，以安天下。

屯卦各爻所示人事指引

【爻辭】初九：磐桓，利居貞，利建侯。

【譯文】進退徘徊，有利居正，宜于建國封侯。

【小象傳】象曰：雖磐桓，志行正也。以貴下賤，大得民也。

【譯文】雖然進退徘徊，但意志行為能守正。以尊貴之身而自居下位，這樣就能大得民心。

【解說】“磐”是大石，“桓”是樹名，大石壓住草木，阻礙生長。“磐桓”比喻前進不得，躊躇猶豫。

“初九”是陽爻，但在最下方開始的位置，因此，雖然剛健，卻處于困頓的苦難狀態。但下卦“震”有動的企圖，“初九”又與上卦的“六四”陰陽相應，自然會奮發前進。然而“六四”在上卦，“坎”即陷、險的最下方，是危險的陷阱，以致“磐桓”，也就是說不得不躊躇猶豫。雖然如此，但“初九”陽爻陽位得正，態度堅貞，又能守靜，因此仍然有利。

“初九”是屯卦的開始，意義重大。《易》以陽爻為貴，以陰爻為賤，陽爻位于陰爻的下方，是“以貴下賤”。以人事比擬，是利于建國封侯、開基立業的大好時期，前途大有可為，因此，君子應在這時挺身而出，以治理天下。所以《象傳》說：“初九”雖然躊躇、徘徊不前，但志向、行為純正，只要不高高在上，身份尊貴卻甘處下位與基層民眾親近，就可以大得民心，受到擁戴。

這一爻說明，草創苦難的初期，雖然使人躊躇、徘徊不前，但只要負正自處，也能大有可為。

【爻辭】六二：屯如邅（zhān，音同“沾”）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

【譯文】遲疑不決，乘馬徘徊。非是搶劫，是來求婚。占問，女子現在不能出嫁，十年后才能出嫁。

【小象傳】象曰：六二之難，乘剛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譯文】“六二”這一爻之難，是因為它乘坐在剛爻之上。十年才得出嫁，是說經過長期的磨難，才返歸正常。

【解說】“如”，語義詞。“屯”，困頓、困難；“邅”，遲疑不定。“乘馬”是四匹并列駕車的馬；“班”同“般”，引申為“盤”，指進退不定，行動不一致。《左傳》中，將脫離行列的馬稱作“班馬”。“字”的含義，依據《禮記·曲禮》中“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許嫁，笄而字”，就是說，男子成年戴冠，女子出嫁用簪將發束起。這時，于本名以外，再起一字號，以便別人稱呼，不必直呼姓名。因而，女子出嫁便說是“字”。

“六二”陰爻居陰位，而且在下卦的中位，所以中正；又與上卦的“九五”，陰陽相應，應當結為夫妻。但“六二”卻恰好在陽剛的“初九”上方，非常接近，以致“屯如邅如”。即是說進退兩難憂慮重重了，就像并列的四匹馬，腳步不一致，便難以順利前進；也象征“初九”強橫，脅迫“六二”下嫁，但“六二”貞烈，堅定等待十年之久，才擺脫“初九”的糾纏，終于得以與相應的“九五”結合。

《象傳》說：“六二”的艱難，是位于陽剛的“初九”的近上方，陰柔凌乘陽剛，導致十年之后才嫁，但“六二”居于下掛的中位，居中得正，本應順利，順利應是它的常態。意思是說雖經歷長期磨難，終究也會返歸正常。

這一爻的含義是說，在困境中，必須意志堅定，不為威武所屈，經過長期磨難，終能得到美滿的結果。

【爻辭】六三：即鹿無虞，唯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

【譯文】追趕鹿子，但沒有管理山林的官員作向導，誤入林中。君子已見到細小的征兆，不如舍棄，前往有災難。

【小象傳】象曰：即鹿無虞，以從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窮也。

【譯文】追趕鹿子，但沒有管理山林的官吏作向導，是貪圖獵物。君子應當舍棄獵物，前往會有災禍。

【解說】“即”是就、近；“虞”是古代管理山林的官的官名；“幾”，幾微，即細小；“舍”同舍棄；“從”同“縱”，貪縱，貪圖的意思；“吝”，災難，比“悔”的程度高，接近“兇”。

“六三”陰爻居陽位，因而不滿，總是企圖妄動。但“六三”既不正，也不中，又與“上六”同是陰爻，也不相應，因此，輕率冒進，必然會陷入困境。

如同打獵追逐“鹿”，若沒有管理山林的人作向導，就可能迷失在林中。因此，君子應當機警，應當見機行事，當從細微的征兆中發現會迷失林中時，不如舍棄不追，非要貿然前往，必然會遇到災禍！

《象傳》說：追鹿沒有向導，是貪圖獵物。沒有貴人指引，即使利祿當前，君子也應當舍棄，前往會遇到災禍；因為前面路徑復雜，易迷失方向，會深陷其中，困頓不堪。

這一爻說明，應當見機行事，明辨取舍，不可盲目行動。

【爻辭】六四：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無不利。

【譯文】乘馬徘徊，去求婚，前往吉祥，沒有不利的。

【小象傳】象曰：求而往，明也。

【譯文】欣然前往求婚，是明智的做法。

【解說】“六四”陰爻，本來與下卦的“初九”陰陽相應，但卻與上卦的“九五”過于接近。由于受到“初九”、“九五”的共同牽制，使“六四”的意志動搖不定，猶如腳步不一致的四匹馬，難以為進。然而，“六四”畢竟與“九五”接近，只要向前去“求”，也能夠結合，所以說結果應是吉祥而沒有不利的。

《象傳》說：欣然而去求婚，是明智的做法。

這一爻說明，當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抉擇時，應當樂意于采取積極態度，繼續追求，才是明智的做法。

【爻辭】九五：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

【譯文】屯聚財貨，占問小事吉祥，大事則兇。

【小象傳】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譯文】屯聚財貨，不能廣施，非君子之德。

【解說】“屯”是團聚不散，“膏”是油脂，也可以理解為“恩澤”。

“九五”中正，又在最尊貴的“五”位，卻陷在上卦“坎”的險陷的正中央，以致行動困難。

“九五”本應與“六二”陰陽相應；可是“六二”陰柔，沒有力量給以應援，所以不足以解困。何況陽剛的“初九”，在民眾中受到擁戴，以致“九五”被群小包圍，孤立無援，始終難以發揮作用。在此狀態下，如果是小事，應會吉祥；如果遇到大事，則難免會有兇險。

《象傳》說：在這種狀態下，屯聚財貨，不能廣施，非君子之德。

這一爻說明，君子屯聚財貨，更應廣施其德。另外，在被群小包圍、孤立無援時，應當退守自保，不可逞強冒進，不然必有兇險。

【爻辭】上六：乘馬班如，泣血漣如。

【譯文】乘馬徘徊，悲泣得血淚漣漣。

【小象傳】象曰：泣血漣如，何可長也。

【譯文】已悲泣得血淚漣漣，怎么能長久呢？

【解說】“漣”指落淚時的樣子。“上六”陰柔，卻上升到了極點，這便是日暮途窮的時刻；與下卦的“六三”，同屬陰爻，卻不能獲得應援，以致陷于進無可取、退無可守的絕境；如同車馬止步不前，乘者悲痛欲絕，悲泣得血淚漣漣。

《象傳》說：悲泣得血淚漣漣，在這種情況下，又怎么能長久呢？

這一爻講物極必反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