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倒在地上，咸濕的海水濺在皮膚上，就像無數釘子般蜇人。他感到被指甲射中的皮肉仿佛有無數芒刺在翻滾收縮，但伸手去揪，又什么都沒有。

強烈的疼痛令他的臉色發青變紫，牙齒咬破了嘴唇，連眼淚都迸射出來。他曾在戰場上中過流彈，那真是每吸一口氣都從肚子疼到每個胸腔，但比起現在所受的痛苦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卡洛斯也倒在淺水中翻著白眼，肚子里的血將附近暈成一片紅色，而他腹中伸出的那只手在空中反復轉動著，宛若一枝蓮花一般。

“嘖，他身上......也沒什么江林的氣息...”那只手張牙舞爪的，似乎很氣憤：“要是能抓到那個眼鏡人，好像叫什么山田......”

卡洛斯哼哼道：“女主人，你之前抓到過他......啊噢噢噢噢哦哦哦呀啊嘻！”

卡洛斯話還沒說完，就搖晃著腦袋，雙手大幅度拍擊著地面，濺起大量的水花來，似乎突然遭受了極大痛苦的樣子。

“我......讓你說話了？”那只手點了點卡洛斯的腦袋，然后又轉向鄭智：“好了......你現在感覺如何？”

鄭智根本沒有說話的力氣，他看著水面上的幾套警服，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能不受阻攔地沖出拘留區了，恐怕外面的警察正是被這只手全干掉了。

再看那些被水藻綁起的警察，面孔都與那些完全一致的偽人警察不同，應該都是真人。想來也是，真人都算作所謂的市民，為了不讓市民發現這座城市的秘密，自然不會安排他們去容易穿幫的區域工作，劉莉也是如此，可惜她是個工作狂，加上愛管閑事，才會察覺情況不對。

盡管承受著足以讓成年人淚腺崩潰的苦痛，鄭智最終還是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那只手也不禁贊嘆道：“噢......好頑強...”

“你要————”后半句還沒說出來，鄭智就已經疼得連連吸氣了。

“我要......”那只手擺了擺：“我要的人你也給不了，你沒用，還是死吧。”

“什——————”

從被指甲射中的傷口突然延伸出一片黑暗，包裹了鄭智周圍的視野，接著是巨大的壓力，把身體皮膚上的觸覺全都壓得稀爛，再然后鄭智感覺全身的肌肉都翻轉過來，好像要與身上的骨頭剝離，而在最后，他的大腦才反應過來，這感覺是從未體驗過的“疼痛”。

在那些被水藻困住的警察看來，鄭智只是突然兩眼一翻，挺著四肢直直翻倒下去就再也不動了，他們無法知曉鄭智的感受。當疼痛超過一定程度，受害者表面上看起來只是如同睡著了一般，反而給人一種十分安詳的印象。

“那......么...”那只手轉向那些被吊起來的警察：“怎么處理你們呢？”

警察們瞪大眼睛，纏著他們的水藻也隨著他們的掙扎開始搖晃。雖然他們不知道鄭智身上發生了什么事，但卡洛斯的慘狀有目共睹，這只手實在太過邪性，令從小經受科學教育的他們不寒而栗。

“放開他們！”

一聲咆哮傳來，令大廳里的水面蕩起波紋。一只腳踏入水中，只見小漢斯握著把消防斧，龐大的身軀上長滿濃密的毛發，就和狼人一樣，那些毛發上還掛著亂七八糟的血跡和肉條，令人反胃。

那只手轉向來人：“噢......我記得你是...”

“我記得你，把大家都抓了起來！”小漢斯咆哮道：“你還對江哥哥做了壞事！”

說罷，他就快速朝卡洛斯沖了過來。

那只手，準確地說是【海王星】的一部分，自然是認識小漢斯的。

她當時本想把小漢斯和其他幾人當作威脅江林的人質，卻沒想到上了江林的套，再加上【天王星】從中作梗，最后讓他們集體逃脫。

而在當時的幾人中，小漢斯是唯一有力量的人，但他也不是惡魔，就像這里的偽人之于格剌西亞拉波斯，店員之于母雞麥當，卡洛斯之于【海王星】，是被高度侵蝕，隸屬于某個惡魔的仆從。

但他偏偏又能自由行動，那么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的主人是完全沉溺于自己欲望的下級惡魔，執著于在自己的領地中按自己預設的軌跡行事。對逃出他們領地范圍的小漢斯已經失去了興趣。

【海王星】嗤笑一聲，手上的剩余四枚指甲開始松動，然后一齊射向了小漢斯，卻沒想到對方猛地躍起，一腳踩在半空中飛行的指甲上，借力靠近被附身的卡洛斯。這令【海王星】吃了一驚，要知道他們這個級別的惡魔戰斗并非靠反應，而是看命數，通俗地講，就是知道拿著一把槍，在什么時候開火，用什么姿勢，什么角度可以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但由于個人對所謂“命數”的判斷不同，導致結果上會有細微的區別，但總歸是大差不差。就算對方的反應快到一定程度，以至于能夠閃開子彈，也會被跳彈擊中，又或是跳彈彈到了頭頂的吊燈再砸中目標，又或是躲避時一腳踩踏了地板......

但眼前的人竟能完全避開她的攻擊，要么他的運氣很好，正好自己這次看錯了命數，要么就是他也能看到命數！

【海王星】確實感到小漢斯身上的力量比起之前又增強了些，不由得警惕了起來。隨著她催動卡洛斯體內自己的力量，卡洛斯翻著白眼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隨后身體不斷開裂，噴出大量半透明的觸手襲向小漢斯，但那些觸手上的刺細胞竟扎不穿他身上的毛發。小漢斯一下撲倒卡洛斯，抬手就向【海王星】的那只手抓去。【海王星】連忙將手縮回，而小漢斯愣是把手戳進了卡洛斯的腹腔，想要把【海王星】從他身體里揪出來，卻不想那只手一縮進去就如泥牛入海，小漢斯只能摸到卡洛斯黏糊糊的體內。

“不要......”

見到卡洛斯痛苦的樣子，小漢斯連忙抽回手，卻沒想到手像被吸住一般，動彈不得。